傾城薄霧月彎彎 171 垂死掙紮(1 / 2)

李敬妃渾身發毛,她巴不得狠狠往自己麵頰上扇上幾個耳光,不知道自己如何會說出那些事情來,此番朱翊鈞這般情狀,定然是不會輕易將此事揭過去的了。

然而她自是不能夠輕易承認的,否則,她還能有這條命麼?

“臣妾不知道……”李敬妃的兩隻手緊緊捏著衣角,“鄭皇貴妃當年遷居南宮之際,臣妾不過將將成為陛下的敬嬪,又如何能知曉鄭皇貴妃的事情。”

朱翊鈞嗬一聲笑,“你不知曉其中的事,那如何會在方才脫口而出?”

李敬妃渾身顫栗,言辭閃爍,“臣妾……臣妾是一時心急,口不擇言了。”

“哦。”朱翊鈞淡淡應了一聲,麵上仍舊是對她一如既往的溫和笑意,他站起身子,緩緩踱到李敬妃麵前,伸手勾起她溫熱的下頜,“你在宮中這麼多年,從鍾鼓司,到鹹福宮,去的地方不少,隻是,朕想,你應當還不曾去過東廠吧?”

李敬妃下意識向往後躲,朱翊鈞卻已然捏住了她的下巴,根本容不得她有絲毫的掙脫。

“敬妃,朕不介意帶你去東廠,當場聽一聽南琴的供述。”朱翊鈞的身子低下來,嘴角微揚,“去嗎?”

東廠……不曾吃過豬肉也曾見過豬跑的。東廠刑罰嚴酷,刑具更是萬千多端,進了東廠的人,不吐出幾句真話來,是絕無可能的事。

隻是要突如其來的,要李敬妃直言坦陳自己的罪過,也沒有那般爽利痛快的事情。她不知所措,一時之間,竟然隻能沉默。

朱翊鈞鬆開手,極具耐心地點著頭,“你還要時間去想,好。朕給你這個時間,若是有什麼你忘了的,一會兒,南琴的供狀來了,也好給你提個醒。”

李敬妃周身騰起一陣寒意,“陛下,常潤與常瀛……”

朱翊鈞闔目抬手,阻下了李敬妃,“別提孩子,今兒的事情與孩子們無關。”

講完這一句,朱翊鈞便再不說話了,偌大的乾清宮東偏殿之中,再沒有人聲。李敬妃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四周靜得駭人,她甚至聽得到自己戰抖的聲音,滴漏泠泠,每一聲都擊在心頭,像是鼓點,催命的鼓點。

朱翊鈞閉著眼睛斜倚在禦座之上,一派閑適的姿態,從他麵上,旁人分毫瞧不出他心裏湧動的波瀾。

他雖然閉著眼睛,眼前卻不是一派黑暗。

他仿佛回到了噩夢一般的那天,懌心飲過他親手喂下的安胎藥後,便沒了孩子,那個深夜縈繞在翊坤宮寢殿之中的血腥氣,還是那般清晰地縈繞在鼻尖,像是難以揮散的夢魘,永遠也逃不掉。

後來懌心住進南宮,生生與他分開了一整年,他險些便不能夠挽回她的心。

前塵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過,每多想一次,那些痛楚與自責便更加深一分,若說之前,這些事情歸咎於李太後,那麼朱翊鈞尚且能寬慰自己,她即便再有錯,終究還是為了顧及皇室體麵。

然而若是這幕後主使,是李敬妃,那麼便會是完全不一樣的動機。

不知過了多久,東暖閣外便傳來了匆匆的靴子踏地聲,由遠及近,漸漸清晰,一下下震動著朱翊鈞的耳膜。

朱翊鈞漸漸睜開眼睛,不動聲色等在了那裏。這個步子他聽了十幾年,早已爛熟於心。是陳矩的腳步聲,他從東廠回來了,他帶著南琴的供狀從東廠回來了。

陳矩不敢怠慢,兩手穩穩抓著手中的一個漆盤,貓著腰走進了東暖閣。

朱翊鈞慵懶地伸出手,在身側的桌案上輕輕一點,“拿過來。”

“遵旨!”陳矩行至朱翊鈞麵前,小心翼翼將漆盤上擱置的一大疊供狀放到了桌案之上,又趕忙退開兩步,不叫自己阻擋了光線。

朱翊鈞一看那寸厚的供狀,心頭便是一涼,拿起來翻過幾頁,已覺這宣紙之上像是淬了毒氣,蒸騰得他再也無法往下看。

朱翊鈞攥著那一疊供狀,揚手扔到了李敬妃頭上,恰好擊落了她發髻上的一根金釵,金釵飛落,落在地上鐺的一聲脆響,受到撞擊又滑出去老遠,這才撞進了牆角停住。

“這上頭寫的,可有哪一則是冤枉了你?”

李敬妃瞥了一眼落在腳邊的供狀,白紙黑字,將她這些年來的好事一樁樁一件件都說了個幹淨,南琴鮮紅的手指印拓在上麵,千真萬確無可抵賴。

那鮮紅的顏色落進眼中的那一刻起,李敬妃也不知怎了,一下便散盡了畏懼之意,冷冷抬起了頭,直視著麵無表情的朱翊鈞,“並不算冤了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