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薄霧月彎彎 186 地位不穩(1 / 2)

柳木盒子扔在桌子上,發出沉悶無力的聲響,就像是木已成舟,卻還在做著最後的無力掙紮,發出絕望的悲鳴。

懌心認得這個柳木盒子,這是萬曆十四年,常洵出生後不久,朱翊鈞親筆寫就的立太子的詔書,便是封在了這個柳木盒子之中,擺放在了大高玄殿的橫梁之上。

時隔十五年,原本光鮮亮麗的柳木小盒,如今早已變得暗淡破舊。

盒子上有蟲蛀過的痕跡,灰塵由於朱翊鈞的拿取,已經被抹去了不少。

懌心打開盒蓋,小心翼翼拿出其中早已泛黃的紙張,便如朱翊鈞此刻泛黃的麵色。

漸漸展開,雖然曆經歲月,但是上頭的筆跡依舊可以瞧出蒼勁有力。

隻是,“立皇三子朱常洵為太子”一句,其中的“朱常洵”三字,卻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留下的,不過是一個邊緣粗糙的破洞,那是蠹蟲魚衣的傑作。

原來,早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常洵的名字便已經被吞進了魚衣的腹中。

懌心的手不知道為什麼有些顫抖,她用自己微顫的手抱住同樣顫抖的朱翊鈞,出言安慰他,“有些事情是注定,陛下,我們不必苛求。”

“可這是朕答應過你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朕如今卻成了食言而肥的失信之人。”朱翊鈞頹然倒坐在凳子上,身子重心跟他的情緒一樣不穩,歪倒著就要跌在地上,懌心攬過朱翊鈞,將他的腦袋靠在自己身前。

“不是失信。十五年了,陛下,有您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已經足夠了。”懌心在笑,輕輕淡淡的像是山嵐,拂過朱翊鈞的心頭,“我知道,你很累了,我也知道,這些事情不該去強求,既然是這樣,或許天命該此,我們依循就是,何必要強行扭轉呢?”

“天意麼?天意便是要讓朕與你唯一的兒子往後遠離京城,再也沒有回京的機會?”朱翊鈞搖著頭,“朕與你,隻有常洵一個兒子!”

“其實,臣妾是看得透的。兒孫自有兒孫福,常洵有他自己的人生,他以後,也會找到一個與他相愛的女子,陪他在就藩之後於洛陽歡渡餘生。”懌心遙遙遐想著,“其實,究其一生,父母、兒女,都不是最長久的陪伴,真正與你攜手走過一生的人,是丈夫,是妻子。所以啊,臣妾覺得,隻要常洵過得快樂就好,無所謂生存在何處,臣妾都會很高興。”

“可你記得朕許你的誓言麼?”朱翊鈞兩手抵在懌心腰間,將她推開幾分,仰麵望著她,“若是常洵不是太子,不是未來的君王,你便沒有了太後的身份,百年之後無法與朕生死相隨。懌心,這不單單是一件事,這會牽連到許多事。”

朱翊鈞輕輕晃著懌心的身子,“朕不希望由此作為開端,將朕許給你的誓言一一顛覆,前些年,朕已經夠對不起你,朕不想再這樣!”

“陛下何故如此悲觀?”懌心的手掌軟綿綿涼絲絲的,撫在朱翊鈞因飲酒過量而燥熱滾燙的麵頰上,很是舒服,“朝臣已然得到了他們想要的,陛下已經立了常洛為太子,這些百年之後的身後事,想必他們是不會再強求的了。”

朱翊鈞順著懌心的身體線條站起來,將她深深抱在懷中,環得極緊。

他心裏清楚,懌心這樣的話是在安慰她,聰明睿智如她,豈會不知道這些朝臣的德行?他們從來都是不知滿足的,素不知收斂為何物,一個個的隻有得寸進尺的份兒。

隻是他卻不想說了,將這些叫人深感絕望的事情剖開了去講,會叫眼前的一切都蒙上絕望的淡淡塵埃,他寧願自己去受著,不點破也好。

懌心撫摩著朱翊鈞的背,“不必傷懷,鈞郎已經給了我許多了,這一生,下一生,足矣。身後事,那便身後再去說,為何不顧好眼下呢?”

“好……好……”朱翊鈞緊閉雙眸,“朕都聽你的,朕隻要你開心就好。”

國本一事,便在這樣幾家歡喜幾家愁的境地之下落下了帷幕,然而常洛並沒有因為得到了太子之位而在朱翊鈞心中的地位有任何的提高,常洵依舊是朱翊鈞的心頭肉,是宮中地位最為尊貴的福王殿下。

一年之後,常洵大婚,迎娶姚氏女,開府出宮,住在福王京邸之中。原本,常洵作為藩王,大婚之禮自是不能超過身為太子的常洛,然而有朱翊鈞的偏愛,又有朱翊鈞固執的堅持,常洵的婚禮還是極盡奢華,甚至是鋪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