懌心麵朝著朱常洛,站了好一會兒,到底還是顧及整個鄭家,不得不低下了她驕傲了一輩子的頭顱,忍辱道:“是本宮一時之間鬼迷心竅了,叫張差這個狂徒進了紫禁城,打傷了太子。本宮久居深宮,不知輕重緩急,不及太子殿下明辨是非黑白。本宮做了錯事,還望太子殿下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本宮這愚昧無知之舉。”
朱翊鈞問朱常洛:“太子,你說呢?是不是要原諒鄭皇貴妃?”
朱常洛自然是不願意善罷甘休的,懌心竟然承認了這件事情,他當然是想趁熱打鐵將懌心這個心頭大患除掉的,否則自己這老重的一悶棍,豈不是白挨了麼?
李選侍暗中扯了扯朱常洛的袖子,示意他切莫衝動出言。
朱常洛小聲問:“葉蓁,你想說什麼?”
李選侍道:“太子可知,為君者,最重要的是什麼?”
朱常洛眉心微動,“有話直說就是,此番我沒有時間與你猜謎!”
“太子,為君者,要懂得審時度勢,進退有度,心懷仁心。”李選侍懇切不已,“如今您當太子,多是因著您是皇長子的緣故,這才會生出這樣多的事情來。若是您趁著這個機會,叫皇上知道您的仁心和進退,便是告訴了皇上,您有了當太子的品質,為君王的基礎。這樣一來,皇上還有什麼理由撤換太子呢?”
朱常洛猶豫不決,“你的意思是,要我就此放過鄭皇貴妃?”他很是不甘心,“可事到如今,我分明隻要一句話,便能叫她死無葬身之地!”
“若是您開口叫鄭皇貴妃死了,您能夠保證,皇上心裏不會對您生出芥蒂麼?”李選侍擰住朱常洛的手臂,“到時候若是皇上思念心切,將自己的情愫轉到福王身上,怕是到時候,您的太子之位,是更加的不穩了。”
朱常洛心裏盤算了幾下,覺得李葉蓁所言確實有她的道理。他心中閃過一絲念頭,會不會是因為李葉蓁是鄭府出身的,她此刻才會幫著懌心說話?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會如此。李葉蓁此時是他朱常洛的選侍,便是未來的皇妃,她哪來的理由胳膊肘往外拐,放著步步錦繡的未來不去走,反倒是幫一個孤身一人的妃子呢?
朱常洛刻意要在朱翊鈞麵前表現出自己的大度來,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本事,眼中竟是擠出了兩滴眼淚來,撲通一聲跪伏在懌心腳邊,泣不成聲:“兒臣素來尊重皇貴妃娘娘,也知道皇貴妃娘娘在宮中地位尊容,威望頗高。此番也是皇貴妃娘娘因為三弟前往洛陽再不得見,故而心中鬱結,做了錯事,兒臣都能理解。”
懌心僵直著身子站著,聽著朱常洛虛偽的話,心中惡心到了極致。
朱常洛絮絮叨叨了一大篇話,懌心一個字也聽不進去,隻知道最後他覷著朱翊鈞的神色,為難道:“兒臣待皇貴妃娘娘便有如待親生母親,世上哪裏有母親會做對不住兒子的事情?兒臣自然不會去責怪皇貴妃娘娘的,也請皇貴妃娘娘切勿放在心上。”
朱翊鈞露出訝異的神色來,再度確認了一邊朱常洛的意思,“太子是說,此事到此為止,也不再追究皇貴妃的責任了麼?”
朱常洛強撐著笑笑,心裏到底還是不情願的,口是心非道:“正是。兒臣看,這一切怕都是龐保劉成二人自作主張,鄭皇貴妃慈心,哪裏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太子慈悲,卻也不能如此縱惡!”朱翊鈞像是想了個折中的法子一般,道,“即便是這兩個刁奴擅自行事,那也是鄭氏禦下不嚴的過錯。她的責任不可免去,由著她禁足一月就是!”
他示意陳矩,“將鄭皇貴妃帶回翊坤宮!”
這一次,朱翊鈞是說到做到了,將懌心足足禁足了一個月,他連半句話也沒有過問。
龐保與劉成在這日之後也再也沒有回到過翊坤宮。
懌心臉上的紅腫一日日的消退下去,采霜不止一次地傷心難過:“皇上這麼多年了,什麼時候動手打過娘娘?即便是當年娘娘在南宮的時候,皇上也不忍心動您一根手指頭這次怎麼……”
“他是皇帝,全天下有誰是他打不得的?”懌心心頭苦楚,說話也沒有精氣神,“隨他去,哪日高興了,怕是要再打一次了。”
“不會的!”采霜安慰道,“奴婢總覺得,皇上此舉是有旁的深意的,他如何舍得打您呢?這麼多年了,您可是皇上的心頭肉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