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朱常洛登基,十五歲的朱由校便被立為了皇太子,由客印月陪著住在乾清宮的後殿之中,此刻客印月端著一盞綠豆湯出來,途徑朱常洛的寢殿,便見魏忠賢兩隻手扒在門格上,透過窗紗努力地朝裏頭望著什麼。
“你幹什麼呢?”
客印月突然發聲,生生把魏忠賢嚇了一跳,他撫著心口轉過來,嗔了客印月一眼,“你是要嚇死我!自選侍娘娘把你賜給我做了對食,你這管的是越發寬了。”
客印月卻不想與魏忠賢貧嘴,唬道:“問你在做什麼,你為何顧左右而言他?”
魏忠賢扯過客印月,朝著殿門內裏努了努嘴兒,“你聽裏頭。”
客印月將信將疑走上去,側耳一聽,便聞得那不堪入耳的靡靡之聲,嬌軟的低吟陣陣。
“這裏頭是多少人?”客印月心驚,方才那聲音,絕不像是正常妃妾侍寢,倒叫她想起了當初在醉花樓時,諸女共侍同一恩客的場麵。
魏忠賢做了個手勢,“八個呢!一連三日了,都是這個樣子!”
客印月皺眉,“這麼多人?皇上身子受得了嗎?”
“那我有什麼辦法?”魏忠賢兩手插袖,“我總不能拉著皇上,告訴他要克製自己。”
“蠢貨!”客印月瞪著魏忠賢,“不能阻止你就不會投其所好麼?放著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不利用,你這個腦子,是白長的麼?”
魏忠賢半信半疑,“你的意思是……”
客印月扯著魏忠賢的手腕,“跟我過來!我有好東西給你。”
乾清宮中消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早上了。
晌午的時候,魏忠賢進殿侍奉,便見朱常洛正在書案裏頭看折子。魏忠賢笑笑,“陛下喝口茶,仔細折子看多了眼睛疼。”
朱常洛隨意喝了一口,眼簾一掀掃過魏忠賢,“這什麼茶?”
“是滋補的好茶,最是強身健體。”
“嗬!”朱常洛饒有興致地看著魏忠賢,“你們做太監的,也需要強身健體麼?”
這話刺耳,魏忠賢禁不住感到有些難堪,卻是不得不忍了下來,維持著一個奴婢應有的恭敬笑意,“陛下說笑了。奴婢雖是太監,可從前可是紮紮實實的男子,對這些還是粗通皮毛。”
朱常洛手肘撐在桌子上,叫魏忠賢湊近些,問:“魏忠賢,朕問你,你們……會不會有那種念頭?即便這身子不是男人了,這心總還是男人吧?”
魏忠賢尷尬地抓了抓腦袋,“奴婢不敢欺瞞陛下,這……這自然是有的。”
朱常洛便更好奇了,“那你都是……怎麼做的?”
魏忠賢戒備地望了望外頭,小心翼翼道:“奴婢不敢說。”
朱常洛有些掃興,“朕恕你無罪!快說快說!”
“奴婢……奴婢有本寶書,時而翻閱……”
“寶書?”朱常洛大為好奇,“什麼樣子的?拿來給朕瞧瞧!”
魏忠賢糾結著從自己的衣襟中摸出一本泛黃的書來,雙手遞到朱常洛手裏去。朱常洛掀開看過一眼,立時合上壓在了折子底下,嗬斥道:“魏忠賢!你大膽!竟敢私藏此等書籍!”
“陛下恕罪!”魏忠賢立時跪下,給朱常洛連連磕了好幾個響頭,“奴婢再也不敢了!這書便交由陛下處置就是,奴婢再也不敢了!”
朱常洛眼睛一橫,“還不下去?等著朕治你一個穢亂宮闈的罪名麼?”
“奴婢告退!”魏忠賢退出乾清宮時,瞥見朱常洛偷翻寶書的模樣,暗暗忍笑,這個東西,怕是叫他受用無窮了。
懌心關著翊坤宮的門,不準別人進來,也不準自己出去。
桌案上擺著那架自鳴鍾,放著梨花樹下她與朱翊鈞同在的那幅畫,她懷裏,抱著朱翊鈞送給她的燒槽琵琶,呆呆坐著,一言不發。
她知道,這些天,東西十二宮的前朝後妃,陸陸續續都搬進了慈寧宮與鹹安宮,朱常洛追封了王恭妃為孝靖皇太後,並將太後的鳳印暫時交由了後宮之中資曆最高的劉昭妃掌管。
她不肯搬出翊坤宮,因為這裏有著近四十年來他與朱翊鈞的點滴,這裏的一切都帶著他的氣息,這裏的一切都是他為她準備的。
她在這裏與他歡聲笑語,恩愛纏綿。在這裏為他生兒育女,因他悲痛欲絕。
就連這座宮殿的名字,也帶著他的名字。
“鈞郎,你知不知道,我現在看什麼,都有你的身影,可是你現在在哪裏……為什麼突然就不要我了?”
采霜守在殿外,忽然聽見裏頭失聲慟哭的聲音,她下意識想要開門進來,到底還是忍住了,抹了抹自己濕潤的眼角,依舊是守在了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