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眉謙虛道:“師兄過譽了。我見易章宮的弟子才都是一表人才,劣徒哪裏及得上萬分之一呢?”
了雲不置可否,笑道:“愚兄常想,若是兩邊能時常走動,也不至於生出這許多不快……今日見了這位易師侄,實在由衷欣賞……嗯,倒不知他婚配了沒有?”
玄眉的心猛地一沉,覷著了雲,猶豫道:“尚未婚配……不知師兄意下何為?”
了雲輕咳一聲,麵容略有尷尬,笑道:“我有一位女弟子,生得貌美非常,又天資聰慧,依我看,也隻有配易師侄,才不至於明珠蒙塵啊。”
玄眉瞪著眼,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了雲見狀,忙擺手一笑,道:“當然這也要看後輩們自己的意思……愚兄隻是以為,若兩邊有了姻親之緣,恐怕許多誤會也能冰消雪融了。”
玄眉神色複雜,拱手道:“多謝師兄美意,然而這……這……”
了雲起身拱手道:“師弟不必急著答複,我那弟子年歲尚小,我也不過是一時起意罷了。此事可等到外患平息之後再做打算。時候不早了,愚兄先告辭了。”
玄眉忙起身相送,等見到了雲的身影消失在夜幕,才慢慢掩上門,頹然靠在門邊,擰著眉頭,若有所思。
半夜裏颯颯下起了雨,夏日的燥悶忽而被席卷一空,秋氣漸漸在山裏現了蹤跡,濕漉漉、冷幽幽地黏在各處。
秋雨霖霖,不僅落在寒山木葉上,也落在程妤心上。
夜裏半夢半醒之間,她便覺得渾身難受,既像是酸澀,又像是沉痛;既有血脈不暢的墜脹之感,又有煙熏火燎般的濕熱煩悶。但彼時睡意沉沉,不及細思,等一覺醒來,才發覺端倪。
她昏昏沉沉地支起身子,忽覺兩股之間泅著片濕冷之氣,忙伸手進去摸索,抽出手看時隻見五指嫣紅一片。她驟然心頭亂撞,臉色慘白,奮力掀開被褥,紅豔豔的血跡徑直跳入眼簾。
程妤大駭,耳中嗡嗡亂響,不禁癱倒在床上,然而等喬冬兒端著洗臉水進來時,她卻已恢複了平靜,隻平躺在床上出神。
實則冬兒是何等開竅之人,略一瞥她的臉色,便知道其中生了枝節,小心翼翼地試著喊了聲:“師姐……”
程妤麵如死灰,也不答應,自顧自說道:“我怕是活不成了,你也別忙了。恐怕我等不到師父赦免就要咽氣了,勞煩你告訴他老人家,弟子不孝,來生再報答他的教養之恩。”
冬兒本來隻當她心中鬱結,躺著生悶氣,隻須好好勸一勸也就過了,不料她卻突然說出如此灰心喪氣的話,不免心中駭然,忙道:“師姐這是什麼話呢?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嗎?師姐親手捉的小雀兒還栓在廊下呢!”
程妤眼睛一眨,一顆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她無力道:“昨日你好心勸我我還不聽,若我不逞能去捉那小東西,想必也不至於引發舊傷,落得個血崩而亡的下場了……”
冬兒聽到此處,心中一動,走上前去掀她的被子。若是往日,程妤定要大聲嗬斥,但此時人之將死,她也再無心逞口舌之能了,隻任由她掀開被子,看到褥單上的斑斑血跡。
冬兒一見,啞然失笑,道:“師姐並不是受了傷……”說著俯過身去,在她耳邊如此這般說了一通。
程妤聽了,頓時揚起頭,麵色既驚詫又羞赧,道:“你不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