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兒晚上,家寶先把老許和聰聰接到醫院,回頭又要去丈母娘家,臨出門兒的時候,高玉好追出門口囑咐道:“我媽和雙兒要是不願意來,千萬別強求,這些年,我真是讓她們煞風景煞怕了!”
家寶點點頭:“沒準兒今年改了心氣兒呢。”
家寶進門兒的時候,薑雙兒正幫著她姥兒分頭往幾個飯盒裏分裝著熱氣騰騰的飯菜,見家寶進來,高寶針高興地說道:“還知道來接我們娘!”
家寶瞅著丈母娘的臉色:“這麼說,您是跟我們不謀而合了?”
高寶針歎口氣:“幾十年了,參不見辰,辰不見參,今兒我去醫院,是衝我閨女去的,不是衝他們兩口子去的。”
家寶笑道:“甭管衝誰,隻要看在一個人兒的麵兒上,就打不起來,今年咱該一起過個太平團圓年了。”
給金貴兒穿戴齊整後,家麗問閨女:“跟馬肥說好了嗎?”
石靜說:“說好了,他已經押著他爸媽,到他爺家過年去了!”
家麗點點頭:“馬老大這兩口子,隻有讓兒子來管教他們才行!咱們走吧。”
一看要出門兒,石金貴又抱起了那一箱子冥幣,家麗從他手裏接過“錢箱子”,當著他的麵兒,把箱子鎖進了櫃裏,然後把鑰匙鄭重其事地放進金貴的貼身衣袋兒裏,伏在金貴的耳邊小聲說道:“隨身帶這麼多錢,容易讓人盯上,鎖在保險櫃裏才最安全。你可以多帶著點兒報紙出門兒,吃飯咱也不能誤了國家大事,是不是!”
病房裏,三張大方桌拚在一起,都擺不下各家帶來的飯菜,有些飯菜隻好先放在一邊打替補了,滿屋的飯菜香覆蓋了醫院裏的酒精味,張靜和李優還在燈管上橫七豎八地拉上了好多串兒花花綠綠的剪紙,給素描畫一樣的病房點染上了家的味道和顏色。
大家閃開吳大愛床頭的位置,請五位家長坐在主座上,薑大媽笑道:“咱們幾個老的,今兒就擺一回譜,讓小輩兒們孝敬咱一回!”
姚春連笑道:“美中不足,就差景秀一個人兒,非得趕在這個時候出國進修,外國人就不過年哪!”
大家嘻嘻哈哈地說,外國的聖誕節,就相當於中國的大年。家華伸手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家鳳和李優的手。
家寶岔開話頭,他起身向著長輩們抱拳笑道:“各位前輩,老話兒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您幾位長輩,就是我們小輩兒人的家中寶。
這頓年夜飯,是咱的家宴,幾位老當家的,一定要給我們這些小輩兒人講上幾句家訓,按年齡,原老師比我媽小半歲,可他老人家遠道而來,就先請原老師發言,您幾位沒意見吧。”
大家齊聲說好,原老師高興地雙頰發紅,他端起酒杯笑道:“家寶縮(說)得蠻好-----‘家宴’,這一句話,讓我從頭到腳聽得熱乎乎的。有句司(詩)縮得好------‘子順親慈有餘樂,自然福至由家和’,說白了,就是家和萬四(事)興!可四(是),家和不四(是)家家都能做到噠,這很考驗人的風格和胸懷,四四(事實)證明,咱仄(這)一家人做到了,仄(這)一杯酒,我敬在座的組(諸)位:家和家常在,德寬得永年哪!”
薑大媽端起桌上的酒杯,非常激動:“平時孩子們不讓我沾酒,今兒這個日子,我得破例喝一杯。他原叔說‘家和萬事興’,這話我是舉雙手讚成,我常和孩子們念叨的那句老話兒‘兄弟同心,黃土變金’,也是這個意思。話不論粗細,在理就行,你們要真想讓我這老婆子立下條兒傳世的家規,我就說一條-----不能骨肉相殘!隻要你們能牢記這一條兒,這個家就敗不了。”
李優給她奶奶倒了一杯果汁兒:“奶,醫生可說了,您也不能沾酒。”
姚春連笑著點頭道:“我聽我孫女兒的,拿糖水代酒吧,我年輕時候兒,把人命想得過於粗淺,就覺著人這一輩子,就是吃穿二字。是老天厚待了李家,讓景秀遇上了家鳳,讓李家老小都跟著她長了德行,我還能說什麼呢,我除了知足還是知足,我們李家沾了家鳳的福氣,這杯水酒,我敬我兒媳婦兒!”
家鳳急忙站起身,笑道:“媽,您這不是折我的壽嘛,命裏注定了咱們就是一家人,您用不著說這兩家話。”
老許端著酒杯的手晃得厲害,高玉好擔心地瞅著他爸:“您能沾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