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那位琦藍姑娘所指的方向,於嘯又走了一二裏路,終於來到了普真堂之前。
這普真堂乃是一處幽靜庭院,白牆環繞,上覆黑瓦,牆頭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狀,正中一扇紅漆大門虛掩,門上黑色匾額上書“普真堂”三個燙金大字。
叩響紅漆大門上的門環,卻不見裏麵有人應聲,於嘯便自行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進門先是一堵鏤空照壁,壁中為方洞,透過方洞看到院內的幾株青鬆。
繞過照壁,便看到一間敞廳,廳門兩側懸了一副對聯,題著:“何似陶然居,鬆風滿虛閣!”
廳中正間擺了一條高腿條案,條案上不但擺了筆墨紙硯,還放著一個精致的蓮花香爐,輕煙嫋嫋。條案前則是布置有兩排矮桌短凳,條案後擱著一把寬大的楠木椅,椅子上正坐著位一身樸素打扮的老道,頭戴正一巾,穿一領皂沿邊黑布道衫,腰係一條茶褐鑾帶,腳穿絲鞋淨襪。
隻不過這老道的雙眼微闔,卻是顯得有點兒無精打采,眼角邊布滿了皺紋,顯示出歲月的痕跡,瘦長的臉上也長了一些老人斑,花白的胡子足有半尺多長,垂到了胸前。怎麼說呢,一眼望去,這老道渾身上下簡直是瞧不出一丁點兒的仙家風範,和於嘯以往所見的鄉野老頭兒是毫無二致。不過別看這老道的相貌平平無奇,他卻是實實在在的靈寂境修士,離金丹期也不過是一步之遙,道號‘鬆嶽’,平素便是由他在這普真堂內為那些對紫陽觀做出一定貢獻的外門之人講述一些粗淺的天地之道。
瞅見於嘯來到了敞廳門口,鬆嶽道長懶洋洋地揚起胳膊,隨手指了指條案前的矮桌短凳,對於嘯說道:“你來早了,半個時辰後才開課,隨便找個位置先坐著吧。”
雖然看著眼前的老道相貌普通,但於嘯可沒有真把他當作尋常老頭兒,依舊是先朝著這老道恭恭敬敬地施了一個禮,然後才在矮桌短凳間尋了一個位置安然坐下。
見於嘯舉止之間恭謹有禮,鬆嶽道長微微頷首,心道:這小子看著還算順眼,不過他的身子骨有點兒古怪呀。
過了半個時辰,敞廳內又陸陸續續地來了六七個人,這六七人不但年歲不同神色各異,而且這幾個人的穿戴也是各不相同,有的人錦衣華服,也有人布衣芒屩,其中更有一個老漢是一身的莊稼漢打扮,頭上戴著一蓑鬥笠,身穿黑色對襟小夾襖,腰間甚至還掛著一個長長的旱煙杆兒、、、
拿起一塊紫檀木鎮尺在條案上輕拍了兩下,坐在楠木椅上的鬆嶽道長坐正了身姿,慢聲說道:“時辰已到,那我便開講啦。”
於嘯和另外的幾個人趕忙正襟危坐,做出了洗耳恭聽的模樣。
鬆嶽道長抖擻精神,繼續說道:“在座的的諸位雖不是我紫陽觀正式的門人弟子,卻素來對我紫陽觀頗有貢獻,還望你們專心聽講後能得有所悟,今日我便給你們主講‘溫度’二字!”
溫度?!於嘯心中頓時便覺得有點兒奇怪了,這倆字跟修真問道有什麼關係嗎?
不但於嘯,敞廳裏的其他人也皆是露出了納悶不解的表情。
看到眾人疑惑,鬆嶽道長的臉上略有得色,笑道:“我知道你們嘴上不說,心中卻可能對我的話嗤之以鼻。溫度?溫度有什麼可講的!凡夫俗子都知道物之寒熱、天之冷暖,還用我來再講?”
吊足了聽講者的胃口後,鬆嶽道長轉而沉聲說道:“可如果僅僅以寒、冷、涼、溫、熱、燙這六個字便來概括天下萬物的溫度,未免太過籠統了吧。我們在平時常說沸水很燙、沸油很燙、火苗很燙,甚至也可以說剛煮熟的雞蛋很燙,但這些東西的溫度卻顯然並不相同。”
“所以說,單靠寒、冷、涼、溫、熱、燙這六字來描述天下萬物的溫度是遠遠不夠的。針對這個問題,雲落山亙元觀的東陽子祖師在數千年前提出了東陽度這個概念!他老人家將冰水相融時的溫度規定為零東陽度,把沸水滾騰時的溫度規定為一百東陽度,據此又將溫度進行了均勻劃分!而有的時候為了描述方便,也可以把東陽度簡稱為度。”
說到這裏,老道停頓下來,掃視起了敞廳裏在座的諸人,見眾人的表情大都是如墜雲霧,唯有那個最早到來的小子仿佛若有所悟的樣子。鬆嶽道長心念微動,便指著於嘯問道:“那個小家夥,我且問你,東陽子祖師他為什麼要引入東陽度這個概念呢?”
於嘯卻也不是什麼扭捏之人,便立時將心中的揣測說了出來:“我覺得可能是因為這種描述方式能更加精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