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閣裏,朱厚照陰沉著臉,眉頭緊鎖,禦桌上的折子,衣物,都被他扔撒了一地。
而屋裏空闊寂靜,所有的宮人,都被他趕出了屋外。
彼時彼刻,就連朱厚照一向信任不已的劉瑾,也被喝令留在外麵,不得入內。
這劉瑾自朱厚照登基起,就一直就伺候左右,這位孤獨的皇帝,極少信任別人,若真要說有,那他劉瑾一定是其中之一。
且這樣的信任裏,還含有一定的縱容。想他劉瑾並不是讀什麼聖賢書的聖人,既然身在高位,貪贓枉法的事情,也不知做了多少件。而這些事情,想必皇上都是心知肚明的,不過是因了對他的寵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可最近也不知是因了什麼,自己能感覺到,皇上慢慢喜歡獨處,再不讓自己隨時隨地跟隨著他,似乎是有這麼避忌著他。
這麼多年,劉瑾一直小心躲避著皇帝的忌諱,不曾真正觸犯過這位心思深沉的皇帝,他擔心的唯有一件事,若是那件事被皇上發現,隻怕自己死一百次亦不能消帝王之恨。
可是,那麼隱秘謹慎的事情,皇上真的會有所察覺麼?
他正兀自擔心不已,欽天監的張斌一襲輕袍緩帶,踱步而來。
劉瑾警惕地望著他,這個家夥,憑著一張三寸不亂之舌,漸漸獲得了皇上的喜愛,竟有隱隱超過自己的勢頭,實在是不得不防啊。
隻聽劉瑾說道:“張大人請留步,皇上身體不佳,吩咐了隻自己靜養。若是大人有急事,老奴可以代為通傳。”
張斌還未及回話,屋內已經傳來朱厚照威嚴冰冷的聲音:“讓張大人進來吧!”
屋內,朱厚照背手立在窗前。
正是巳時十分,外麵的陽光正盛,可張斌看到的皇帝,卻是一身陰冷沉悶之色,他的臉色是平靜的,無波的,卻莫名的帶著一股震撼人心的傷痛和孤獨。
見此情形,張斌行了禮,一肚子的話,卻是不敢說出口來了。
半響,倒是朱厚照似從自己的情緒中回過神來,轉身望著張斌道:“朕知道你因何而來,你是求朕收回旨意,不要讓小七嫁給沈公公,對嗎?”
張斌沉默半響,回道:“臣並不敢求皇上再次賜婚小七於微臣,可是沈公公畢竟……若是可以,臣願以一切來交換,隻求皇上可為小七來另指配一處好人家!”
朱厚照似被這句話勾起了興趣,臉上浮起了淡淡的嘲諷,對著張斌問道:“愛卿何以如此癡傻?小七又有什麼好,更何況,她根本無心於你!”
張斌輕輕垂下頭,為什麼呢?
其實情之一字,又何來為什麼,自己見到她的第一眼,她是為了太後之命過來請自己辦事,那時自己剛從父親手裏接過了欽天監之位,對宮裏各人還是十分熟悉,故此十分小心謹慎,見了太後身邊的紅人,焉有不認真揣摩,觀其麵相呢?
而這小七的麵相,可真真是嚇了他一跳。
身為下賤,卻心比天高!
自此之後,他越發對小七留了意,雖然宮中的人都在相傳,太後身邊的小七,最是貪財,無論你想得到什麼消息,隻要給足了足夠的銀兩,小七都會如實相告。
可,事實真的是這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