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趙知身醒來之後,雲間滿額頭的血包,劈裏啪啦地掉著眼淚,她什麼也沒說,她知道說什麼也沒用,隻哭泣著翻出那張被翻皺的地圖,當著趙知身的麵將它撕得稀巴爛。
“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我再也不給師父添麻煩,隻要師父活著……”
她誠懇的保證,趙知身卻淡淡地笑,“地圖上的內容,你早已經背下了吧。”
雲間是真心實意地在下保證,趙知身這樣說卻像是不信任她一般,雲間便哭得更加洶湧而慚愧,趙知身仍是淡笑著,抬手揉了揉她的發絲,虛弱地道:“你要做什麼、去哪裏,我不攔著。但是,我和你一樣,也希望你活著。”
經曆這一次,她已懂得那種非常希望他活著的人可能會死的難過,所以之後她一直很乖,直到他的離開。
……
此刻趙知身躺在她的懷裏,雖然已卸下了麵具的偽裝,但仍是那個人那副骨,從在醉月樓相遇以來,雲間從沒有問過他一句,是因為從第一次見麵起,她就已經堅定不移地認出了他。
而那種他可能會死去的痛,並沒有因為長久的分離而改變。
雲間哭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趙知身的眼睛已經閉了起來,從容平淡的眉目,好像他真的一點也不在意生死。
杜若從荻花苑那邊趕了過來,看到趙知身的模樣,眉心穩穩一皺,一把將趙知身從雲間懷裏搶過來,“帶去聽蕭別院,愣著幹什麼!”
是了,趙知身還沒有死,他的身體還沒有冰涼,她急著傷心難過什麼。杜若利落地將趙知身駝在身上,指了一條出路,很快便又有十三公子的人前來接應,一輛黑帳的馬車,再次將她帶進了聽蕭別院。
雲間一點也不急著去見十三公子,守在趙知身的身邊,一邊清理他身上的血跡,一邊等待醫者的到來,可是等了許久,等到趙知身的氣息越來越虛弱,雲間終於沉不住氣,推開門,看到安康就候在門外。
“大夫呢,怎麼還不來!”雲間顧不得偽裝,絲毫不客氣地道。
安康仍是恭恭敬敬地,回應道:“大夫已經來了,這會兒正在公子房裏等著公子吩咐。”
“吩咐?”雲間一瞬就升起憤恨的冷笑。人命大過天,救人水火,哪裏需要什麼吩咐。到底十三公子又不在乎趙知身的死活,分明是在等著她去求他。
雲間提著裙子快步地朝十三公子房間奔跑。好在這裏她來過,雖然隻走過那麼兩條路,但她是從小就看著戰爭沙盤長大的人,對建築構造十分容易了解掌握,沒有走一絲多餘的彎路,就衝進了十三公子的房間。
哪裏有什麼大夫,十三公子正穿著一件素白的中衣,露著大片肌理分明的胸膛,慵慵懶懶地坐在榻上看禁書呢。
“唰”地一下,雲間跪下來,“請公子救救趙先生。”
“哦。”十三公子隨意地回應,不說什麼,手中的書又翻過去一張。
“請公子救趙先生!”雲間說完低下了頭,用力吸氣,不讓眼淚掉下來。
十三公子仍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仿佛書看得累了,兩指捏了捏沒心,對外麵道:“來人,奉茶。”
雲間的腦子裏飛快地想著,此時她還有什麼可以拿來跟十三公子交換的,她的身世?她的目的?她計劃中的一切?
還沒有想好從哪裏開口,侍女馬上就端了茶水進來,彎腰候在十三公子手邊。十三公子隻用手背在那茶杯上靠了一下,揮手便打翻了茶盞,嗬斥道:“你要燙死本公子嗎!”
那侍女還沒見過十三公子這副態度,嚇得急忙跪下來,一下一下重重地磕頭,“公子恕罪,公子饒命!”
十三公子似是對此很受用的模樣,看著侍女的額頭一下一下與地麵碰撞,高傲地道:“饒了你,下去吧。”
待侍女出去後,十三公子從榻上站起來,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到雲間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的眼睛,嘴角彎起輕鬆的謔笑,“求我?學會了麼?”
雲間強忍著苦笑,終是慢慢地堅定而鄭重地伏下了身體,“請公子救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