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選擇戰死而非病死,是想給瀟瀟最後一個,開釋心結的理由。
若非當年蕭傾歌幫趙知身留下的一個人情,已經拒不接診的瀟瀟,這次也是不會放趙知身帶著十三公子進來的。
聽了這些,瀟瀟的眼裏噙著水澤,努力平複著心中波瀾湧動的傷痛,為醫者,修身養性,無波無瀾,才能平靜客觀地看待生死別離,無論是救人活,還是送人死,都會做的更好更準確。
作為醫仙,瀟瀟這方麵的職業素養修煉得很好,她隻花了片刻的時間平複,便問趙知身:“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你不是答應了他永遠不說麼?君子一諾,你為何背信!”
“不錯,”趙知身淡淡地道:“君子一諾,當重千金、值千城,我自問是守信重義之人,但救他,是不需向任何人許諾,也一定要做的事情。”
“為何?”
“他是天命之子。”
“你呢?人生在世,誰又不是天命之子?”
趙知身被瀟瀟的話噎住了,轉過身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輕輕地道:“我是一個災星。若沒有我,許多事情都不至於發生得如此慘烈,若這便是天命,這樣的天命,不依也罷。”
瀟瀟醫仙沉默了片刻,隻道:“我知道了。”
趙知身看她轉身,大約是已做了決定,急忙問:“可需我準備什麼?”
瀟瀟醫仙又轉回身來,眉心微微皺起,有些嫌棄地將趙知身看著,道:“我既自詡醫仙,便不會做換血那等倒施逆行、歪門邪道之事,斷腸散確實無藥可醫,但有的時候,何處壞了,就將何處切斷,開膛斷腸之痛,常人無可忍受,他若真是天命之子,就應該活得下來。”
瀟瀟醫仙話罷,對自己守在門外的女徒吩咐道:“素問,備刀。”
……
金陽城裏,正陽門長街外,君、民、臣,彙聚一處,南帝聽清了雲間的話,她要南帝為慕容錚正名。距離近的百姓也聽清了雲間的話,今年糧食收成不好,南朝腹背受敵節節敗退,原來不是天災,而是南帝一手策劃,咎由自取,這個信息從最前麵的人聽到開始,一層一層向後流傳,嘩然之聲如波浪一般,一直起伏到長街的盡頭。
南帝一生做錯過許多事情,冤死錯殺過許多好人,這些錯南帝不肯承認,但不代表他自己心裏不知道。而他最知道的,便是在得知慕容錚死後,自己身為爺爺的那種切膚之痛,對於慕容錚的死,他有悔有愧,他一生自持天子之尊,不願認錯、悔改,唯獨對慕容錚這件事情,南帝是願意留一條出口的。
所以當初他當著雲間的麵,寫下了那封為慕容錚正名的禦詔,他可以為慕容錚正名,可那是他死後,或者是他將死之際的事情。
眼看如此陣仗,南帝怒道:“沈雲間,你,胡說八道!”
安儀長公主急忙代南帝補充,“來人,將這妖言惑眾之人抓起來,就地正法!”
官兵聞言自要上來抓人,慕容家兄弟幾人大有要保護的意思,雲間忽然摸出一塊金令亮出來,大聲道:“陛下欽此特使金令在此,誰敢!”
南帝那邊正被雲間激得怒火燒心,猛然看到雲間手中的金令,他確實給過雲間一塊金令,是在要求雲間去修改虞曆時給予的。原來這金令,就是雲間敢當眾告皇帝的狀的證據。
可是,南帝道:“朕早已將金令收回!”
安儀長公主又急忙跟腔道:“沈雲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假造禦令,還有什麼是你不敢憑空捏造的!”
“哼,”雲間一笑,將手中的金令就這樣丟開,“所以,陛下承認曾授與雲間特使金令了是麼?陛下為何賜雲間金令,陛下究竟讓雲間做了什麼!”
南帝的身子不禁晃了晃,他實在是大意了,他一輩子也沒被人指著腦門子質疑過,對這種當眾吵架的事情沒有經驗,竟然大意失言,讓這個小丫頭抓住了話柄。
但他畢竟是一國之君,隻要他不再繼續順著雲間的話說下去,最後留給百姓的交代,還不是要看他詔書上的親筆,還不是他說什麼,百姓就必須信什麼。
在南帝做這決定的時候,雲間又大聲道:“還是,陛下想將當日在虞衛司當值的官差傳來,與雲間當眾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