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分卷 385 茶盡爐湮(2 / 2)

她曾經恨天恨地,該恨的不該恨的恨了個遍,唯獨恨不起來趙知身,照理來講,這是一個很值得叫她恨上一恨的人物啊。

雲間沒有動手,趙知身也沒有放手,他說:“今夜,我就要起兵趕往金陽城了。”

“師父不是說過,永遠都不會踏入金陽城麼?”

“說過。”趙知身靜靜地答,鬆開了擁抱,一隻手在雲間肩頭握了握,“去睡吧,房裏有我給你備的一件禮物,也沒送過你什麼小玩意兒,喜不喜歡都好好收著,去吧,我看著你走。”

趙知身徹底鬆了手,將雲間推上了本該走的那條路,雲間背對著他,仿佛心裏仍有千言萬語,卻又知道千言萬語也沒有用。

她一直知道既然天命有言,雙星終會彙聚的,或許她可以試著用強迫的方式去阻止,可是有些關乎信仰的東西,不做,便是一生的痛癢,誰也不希望自己的一生是在痛癢中煎熬。

再說,雲間知道趙知身的目標一直都是南帝,十三公子不會有什麼危險,而她也相信,趙知身有足以保全自己的能力。

她便回去睡了,臨睡前打開了趙知身備的那份小禮物,是一隻蘭花簪,花頭翠嫩粉白,精致且簡素,隻是不禁讓人感覺有些缺乏新意罷了。

……

廊亭下,趙知身飲了最後一杯茶,謝白衣握著金扇倚在一旁,懶懶地道:“還是沒有說出來。”

“說什麼?”趙知身淡淡地應。

謝白衣道:“我去看過你給她備的那份禮物,那花兒在詩裏還有一個名字,叫作子衿,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從來就沒什麼詩詞造詣,大約這輩子都不會曉得。想,又不敢,這般小心翼翼地將心思掩藏著,我是越來越後悔當初許你做那個決定了啊……”

趙知身低頭收拾著茶具,“你的話太多。”

“我的話多不多,你也聽了這麼多年,怎在乎再多聽這一會兒,說起來……”謝白衣的眼角沁出淚花,急忙甩開扇子對著自己的眼睛不住地扇風,“這夜竟將人熱出汗來了啊……”

趙知身還是低頭收拾著茶具,一樣一樣擦拭妥帖,一樣一樣擺進木盒子裏,蓋起蓋子來的那一刻,才道:“送你了。”

謝白衣點頭,“收下了。”

“保重。”

“不送。”

……

金陽城下,澄空萬裏,浮雲遊走在天際,如淺溪邊浣衣的少女隨風抖起的輕紗。

城下的趙知身未披鎧甲,身後的軍士跨在馬上,望向金陽城門的目光,滿含著期望。他們都是曾經的韓人,走到了這裏,便再沒有人在意這一戰的勝敗,隻為了心中的夙願,那個把槍逼到南帝咽喉上的夙願。

南帝便來了,叫人八抬大轎端著來的,隻是轎子還沒在城頭停穩,南帝便跌跌撞撞地跑了下來,連頭上歪向一邊的金冠冕毓都顧不上扶,他站在高高的城樓上,放眼去看下麵黑壓壓的韓人兵士,試圖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兒子。

隻是他已老眼昏花,看不清了。

南帝竭力地看著,按照當年對慕容曉的印象,瘋狂地與那些遙遠模糊的輪廓比對,對城上的士兵不住口地吩咐,“別放箭,誰都不許放箭!”

十三公子沒有下令,原本就沒有人準備放箭。

可是南帝怕極了,滿腦子隻有兩件事,找到慕容曉,和念叨:“別放箭。”

趙知身便一眼就在高闊的城樓上看見了他,那個曾經被他稱過父親的男人,老成了一個瘋癲的老叟。

謝白衣也看清了他,搭起一支箭,拉滿了弓弦。

趙知身攔他,謝白衣負氣地鬆手,南帝終會死的,來到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渴望能夠手刃南帝,所以誰來動這個手都不公平。

且南帝能將自己就這樣暴露在大軍之下,顯然他已經不在乎自己死不死了,對一個不在乎生死的人來說,死,便不再算是一種懲罰。

金陽城門緩緩打開,十三公子跨著戰馬出來,才看清趙知身這一副分明是送死的模樣,幹脆也脫掉了自己身上的鎧甲,策馬靠近一些,眯起了眼,“你終於來了。”

趙知身微笑,“嫌晚了麼?”

十三公子偏頭瞥他一眼,“廢話,我的老婆孩子在你那兒,你早些來,我便早些接她們回家!”

“那……就不廢話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