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禪心中害怕,隻覺經脈中猶如千層浪湧,萬馬奔騰,五髒六腑翻江倒海般難受。想要起身,四肢又不聽使喚,暗怪自己貪嘴,看來今次是性命不保了。又想到師父今日赴死,自己卻沒有陪在身邊,看來是閻王派人來索命,讓自己去地府繼續服侍師父。這樣一想,心中倒是寬了寬。
此時,近禪體內那氣勁上下翻湧,越奔越急,身體有如烈火焚燒。他再也支撐不住,大喊一聲:“師父,徒兒來了!”當即暈死過去,口鼻中氣若遊絲,眼看就要喪命。突然,身旁的大鹿低頭附身,用扇麵般的大角將他向空中一拋,直落在湖水當中。
甫一入水,就見那湖麵好似泛起一股青色的光芒,較比白日的瑩瑩之光更盛。不多時,湖水漸漸沸騰起來,帶動那股青光不住跳動,與朗月繁星交相輝映,十分好看。近禪懸浮水中,身上籠著一層白日所食的那玉石般果實的光華,不時還有一串串細小氣泡浮出。待到氣泡不浮,水麵不沸時,天已大亮,近禪的身體才慢慢地浮到湖麵上,呼吸也漸漸平緩,猛地深吸一口氣驚醒過來。再看到自己浮在水麵上,嚇了一大跳,手腳胡亂撲騰了半天才找到平衡,慢慢遊上岸,呆呆坐在草地上,也不知昨夜是夢是真,此時自己是死是活。
遲近禪哪裏知道,自己連番奇遇,算得上亙古少有了。那隻大鹿名叫頡蒙,乃是麒麟與麋鹿雜交而生,天生能識異寶,卻十分怕水。隻因它發現那湖底藏有異寶,自己又不能下水,才將近禪帶來,讓他入湖去取。那水底玉石般的果子,叫做泠圓,由天地間的根水幻化而成,是道家練氣修身、化水煉丹所需難得的神物。《莊子·逍遙遊》說:“列子禦風而行,泠然善也。”世人隻道那“泠然”是說列子身姿輕盈,卻不知是說泠圓運用之妙。此湖雖小,卻直通七蛇嶺地脈之源,正是這方圓百裏的根水所在,所以才結出泠圓。頡蒙苦等有緣人幫自己取得此物,好助自己充盈內息,以求早日化為麒麟。
那泠圓既是如此神物,近禪為何吃了卻身似火焚,險些喪命呢?說起來也是凶險萬分。此物一入體內,便會化作澎湃氣勁,須用玄門功法加以引導,慢慢與自身氣息相合,增進功力。內息越盛,所用時間越長。若沒有玄門功法引導,氣勁無處運行,早晚將人經脈崩斷,吐血而亡。近禪一口氣便吃了六顆,怎能不氣海翻湧,身如火焚!可巧正如那老頭所言,他體內經脈猶如不曾行過車馬的寬敞大道,徒具其形卻空空如也,隻有那二指玄氣來回奔走。泠圓所化的氣勁一到,便由那一小股玄氣引領著,在體內急速奔走,迅速化開。加之頡蒙將他拋入湖中,以根水之力緩解了澎湃氣勁,最終他才保得命在。
過了半晌,近禪才回過神來,在自己臂上掐了兩把,吃了痛才敢確信,昨夜是真非幻,自己也還活著,不由長舒一口氣。起身走了兩步,隻覺得身輕體盈,當下試著練了一趟“玉節十七式”,竟然靈動異常,身隨意轉無不如意,像是比師姐楚若璿更正過的更得章法。再查內息,發現那二指玄氣像是化身千億,無處不在,心中驚異萬分,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他哪裏知道,此時自己已經換骨脫胎,易經換脈了。
那名叫頡蒙的大鹿見近禪起身舞動一陣,好像也代他歡喜,不住低鳴。近禪這才想起它來,忙問:“你也吃了那個果子,沒事吧?”見頡蒙晃了晃頭,又道:“那就好。那果子好生奇怪,我吃了像是死過了一回,現在又挺舒服的,真不知道它有沒有毒,到底能不能吃。我看,我還是別吃了,免得又像昨夜一般難受。我記得水裏還剩得三四顆,你要想吃,我都取來給你吧。”頡蒙想了想,似乎想吃,又搖了搖頭。原來它知道,天地間神物有數,不可貪得,若一味貪求捷徑,反而有損無益,所以才狠心拒絕了近禪好意。近禪以為它也怕吃了難受,所以才搖頭,也就不去再取。
日頭漸高,近禪想起師父和師兄弟,不由得又著急起來。整整衣服向頡蒙道:“大鹿,謝謝你帶我吃東西,不過我得走啦,師父有難,也不知現在是死是活,我得趕緊回去。要是以後有機會,我再來看你吧!”說罷,轉身要走,那頡蒙忽的咬住他的衣角,向自己的身邊拽拽,近禪笑問:“怎麼,你要送送我麼?”大鹿緩緩點了點頭。近禪大喜,說一聲得罪,翻身騎到它的背上。頡蒙低鳴一聲,向樹林中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