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寒,太後犯了咳疾,康熙往壽康宮探望。太後一邊咳出血,一邊仍然無法戒掉水煙,殿中煙霧繚繞,她歪在炕邊,半眯著眼睛,慵懶道:“哀家知道皇帝心中唯江妃一人,太皇太後在時,哀家不敢多說什麼,如今喪期過去已近兩年,你聽哀家一句,若當真想立江妃為後,哀家支持你。”康熙甚為吃驚,自打皇後病故,他心中一直有立蓅煙為後的心思。無論如何,他是想和蓅煙葬在一起的。
可是...
“太後英明,朕深感欣慰。隻是八旗子弟,豈肯容一個漢女為後?”康熙歎息,身為帝君,亦有囹圇之境地。
“滿漢一家是前朝先帝便有的聖明之舉,你素來敢作敢為,擒鼇拜,平三藩哪一件事不難?為何在這件事上反而猶豫?”太後的話說到了康熙的心坎裏,讓生疏的母子情分隨之往前走近了些許。待康熙離去,身側葉嬤嬤跪在腳邊細聲問:“太後為何改變了主意?”
太後一連吸了兩口水煙,迷醉的往枕上躺去,“我這一大把年紀,也算是活明白了。咱們宮裏出了三個皇後,要麼不把我放在眼裏,要麼是利用我,倒不如江妃,麵上雖然寡淡,實則從未虧待過我。再者,皇後死的時候,我真是怕了,爭來爭去有何用?到頭來終不過一撮黃土。往後退一萬步說,我的下半輩子還得倚靠著皇帝,他既然喜歡江妃,既然想立江妃為後,我為何要阻攔他?弄得自己不痛快?”
葉嬤嬤奉承道:“太後思慮周全,實乃英明。”
皇後病故,佟氏一族遭受重創,佟國維失去的不僅僅是女兒,更是門下眾臣的依附與忠誠。佟氏門庭日漸冷落,康熙尋由免去了佟國維太子太保、議政大臣等職位,命胤礽攤派些不緊要的事務給他處置。佟夫人悲慟難抑,病臥床榻半年,容顏枯槁,幾乎老了十歲。她歪在病榻上,聞夫君又被免去侍衛內大臣一職,便忍不住勸慰:“你何苦同江妃過不去?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依我看,皇上刻意打壓你,權因你上諫江妃的緣故罷。”
佟國維又豈會不知?可他不甘心啊!他是孝康章皇後幼弟,當今聖上的舅舅,孝懿仁皇後的親阿瑪...他們佟家權傾朝野,有“佟半朝”之稱,怎會連個無依無靠的漢女都鬥不過?
“夫人啊!你可知道...”佟國維老淚縱橫,哭訴道:“江妃...江妃...咱們大清要毀在漢女手裏了!等江妃肚中孩子一落地,無論男女,皇上都要封她做貴妃,昨兒個內務府已經備了玉碟和聖旨。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中宮之位,遲早...遲早...”
若被蓅煙聽到這些話,定會很納悶——我當不當皇後,關你佟國維屁事!
蓅煙生十五阿哥的時候,驚動了整個皇宮。難產加上大出血,鬧了三天三夜,差點要了蓅煙的命。康熙守在枕霞閣,聽內務府來人說要預備棺槨事宜,他氣得把內務大臣革職查辦,外加二十板子。當有禦醫問皇帝是“保大人還是保小孩?”
康熙總是毫不猶豫說,“保大人!”
待蓅煙好不容易順利生產後,整個禦醫院幾乎成了她的專屬機構。數十名禦醫徹夜守著,康熙一天一夜未曾闔眼。待確認江妃平安後,當別人都以為皇帝要冊封江妃為貴妃的時候,皇帝竟然廢了早就擬好的聖旨,他要立江妃為皇後——他已經等不及了,等不及籌劃好一切再給她應有的名分。他唯恐沒有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唯恐她先離自己而去。
既然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蓅煙入主中宮後,一朝為後,雞犬升天。長沙江氏一族立馬耀武揚威,一掃往日陰霾,連在監獄服刑的江蓅玉都漲了三分氣焰。蓅煙連去了三封信,警告江無務必安分守己,又授意兩江總督若江無犯罪,盡可依法嚴辦,絕不姑息。
皇帝賜江氏為江佳氏,抬至鑲黃旗漢軍旗下。
蓅煙不願搬出枕霞閣,康熙隻得將長春宮裏同住的馬嬪、僖嬪挪至旁處居住,讓蓅煙一人獨占整個宮殿,如此方能配得上她皇後的身份。胤祚和十五阿哥身為嫡子,胤祚晉封為王爺,而十五阿哥一出生便有了貝勒爺的封號。從康熙三十一年始,後宮再未有新人進宮,每年的選秀都由蓅煙主持,從中挑選諸位少女賜予各位皇子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