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了青衣鎮唯一一家客棧——四海為家,客棧招牌上剛勁有力的四個篆字,是常年住在客棧第三層的聖手書生親筆所書。
四海為家共有六層,是整個青衣鎮最高最大的建築。上下六層,共一千零八十一個房間,合並了原來青衣鎮上的客棧和酒館,占了整整一條街。對麵是一片民房,一共有十八戶人家,從南到北我可以一家家說出他們的名號和背景。還有一些常年住在我四海為家第三層的家夥,比如聖手書生,比如毒醫逍遙,又比如那個退休了的國師——柳隨風。
等我們回到青衣鎮已經是兩天後。
江湖上得到消息的人都開始往這裏趕,我們回去的時候,第一層已經住滿了人。
金財神的臉上全是笑意,手上金算盤打得啪啪直響,“蘇姑娘,範老先生,這個禮拜我們店淨賺三千兩——黃金!”我聽了挑挑眉,“那讓魯叔再給你做個金算盤?”金財神搓搓手,“蘇姑娘,能做個玉的麼?”
“金財神!你想的美!莫說玉的,木頭的我老魯也不給你做!”從後院閃出一個大漢,身高八尺有餘,劍眉星目,赫然是專門研究奇門遁甲,土木興修的機關將魯木。
範老頭看見魯木眼前一亮。“老魯,上次你做的弩勾如何了?”老魯向我們拱拱手,“蘇姑娘,範老,我們去後院講。”
後院靠左邊的工作坊裏堆滿了木屑,老魯笑嗬嗬的拿出兩個比合起來的折扇大一點的東西,我接過來一看,果真精妙絕倫。上下各能旋轉,打開來便是一個小型弓弩,一次可發三支特製弩箭或銀針,在上麵有一個大孔,一甩便可使出飛鷹爪,連接的線乃是天蠶絲所製,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這木頭乃是百年鐵木,堅硬異常,近身作戰也可比佩劍,果真是一件奇寶了。
“妙!妙!妙!”範老頭一連說了三個妙,激動的胡子都抖起來。“哈哈”,老魯爽朗一笑,”我老魯奇思妙想,自是天下無雙!”
“老魯,要不是我的天蠶絲,你能這麼快做好?”有一人從第三層後窗輕鬆落下,語氣幾分輕佻。這人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偷——玉狐狸祁古劍。我帶了幾分驚訝看他:“老狐狸,你不是去東越了麼?怎麼比我們回來的還快?”祁古劍的狐狸眼一挑:“小樂樂別提了!我本來是要去東越的,東西都備好了,可偏偏小柳柳說我有血光之災,要我這段時間不能出青衣鎮哎~你說說,我這天下第一的輕功打不過還跑不了麼?”
我突然心頭一跳。抬頭看著坐在祁古劍後窗上的柳隨風,我張開嘴,卻不知道說什麼。柳隨風給我的感覺很微妙。第一次見他,我就感覺他很熟悉,仿佛多年的老朋友一樣。但是,我問他的第一句話卻是:“你是不是曾經背叛過我?”我看見他迅速灰敗下去的眼眸,剛要開口,竟聽見他說:“原來就算轉世,你還是知道。”
柳隨風還是在第三層住了下來。他說他要贖罪。他算的卦很準,為人也和煦,很快就博得了大多數人的認可。直到一個月前,他麵帶凝重的敲開我的門,“子樂,你近來必有劫難。”這句話像一個驚雷,我腦海裏翻來覆去繞著幾句話”蘇將,你近來必有大劫。蘇將,我說的是真的。……蘇將,對不起…”一字字一句句炸得我喘不過氣來。等我醒來,已經是三天後。柳隨風臉色比我的還白,手抖得連卦盤都拿不起來。
他對我扯出一個笑,子樂,你定會逢凶化吉。然後,他華麗麗的暈了過去。
獨留我一人坐在那裏,臉色晦暗不明。我知道,他定是窺測了天機。我便收拾了包袱去了京城,因為我知道,這劫難必定與楚少澤脫不了關係。
如今再見他,我忽然就釋然了,縱使再有恩怨,那也是前塵了,我又何必如此執著呢?想到此,我抬頭對他一笑:“隨風,你來啦。”這是三年來我第一次這樣叫他。我看見他驚喜的臉龐,忽然有些心酸。
他從上麵跳下來,抓住我的袖子,“子樂,你原諒我了?”我看著他,“既然過去了,那就重新開始吧。”我看見他亮晶晶的眼眸,像一個孩子,讓我軟了心肺。
“好!好!好!”老魯在一旁打圓場,“蘇姑娘與柳先生既然盡棄前嫌,今天我們第三層的人也聚一聚,不醉不歸可好?”範老頭在一旁嗬嗬一笑,“老頭子我少不得也要拿幾壇好酒出來了!”
笑聲傳出後院,那樣開心,我望著天空,那樣澄澈無瑕,如果一直能這樣,我想就是神仙也羨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