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奴市(1 / 3)

收拾齊整之後,已經到午時了,丫鬟們太過仔細,倒是顯得我有些不大好意思,幾番打扮過後,丫鬟捂著嘴笑道:“小姐真好看。”

我看向銅鏡裏映出的綽約人影,衣著打扮很是清新自然,上著鵝黃打底,繡著白雛菊的上衣,下罩月牙色的垂蘇軟裙。月白色的腰帶凸顯曼妙的身姿,玲瓏有致。一頭青絲挑起幾縷用別致的七色琉璃步搖綰之,紫玉簪上的蘭花如真,淡雅如斯,流轉星眸顧盼生輝。

這是我第一次認認真真瞧過自己的樣子,也不由覺得意外,便笑道:“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

年紀小的丫鬟性子也活潑,便立刻對我說道:“小姐本就是生的極美的,哪用得著靠衣物啊?”

年長的丫鬟接過話茬:“便是這樣的,二少爺的眼光真是好,這衣服穿在小姐身上,也不辜負了少爺前半個月就讓錦繡坊的繡娘開始縫製。”

話剛說完,就聽見朔回在門口冷哼一聲:“別以為這樣誇我,我就會不計較你們之前的過錯。”

兩個丫鬟相視一笑:“奴婢哪敢啊。”

我看向朔回,一件月白的直襟長袍,衣服的垂感極好,腰束同色祥雲紋的寬腰帶,其上隻掛了一塊玉質極佳的墨玉,形狀看似粗糙卻古樸沉鬱。烏發用一根銀絲帶隨意綁著,沒有束冠也沒有插簪,額前有幾縷發絲被風吹散,和那銀絲帶交織在一起飛舞著,顯得頗為輕盈。

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朔回,朔回的臉本就生的極為好看,這樣一來,無端顯出一股子風流的韻味,直教人移不開眼睛。

驀地便綻放出一個笑:“怎的,看呆了?回來再看,今日還有正事要做呢。”

我撇開頭裝出一副傲嬌的模樣,率先向門外走去:“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朔回便跟在我後頭,說道:“怎的一夜不見,你就改信佛了?”我不理會他,他又繼續說道:“佛渡苦厄,卻不渡我,信他作何?”我身子猛一震,未敢回頭看他的眼睛,總覺得他的話語裏藏了不止一倍的苦痛。

前世不便不信佛,母親卻是個信徒,日日去佛廟禮拜,佛卻從不對她多看,以至於日子過的貧困潦倒,還在期望哪一天有佛睜眼,渡她於苦厄。

我曾記著佛教一句話總教人棄惡從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屠殺過千百人的惡人,隻要是放下屠刀,便能立地成佛,而好人呢,需修十世的好人,做十世的好事,才能勉強為佛。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對惡人禮善有加,對待好人,卻是冷眼以對,以至於惡人總可以活的暢快無比,死後一句懺悔便可受到世人膜拜,做好人,有何作用?

一瞬間的醍醐灌頂,使我想明白了許多,要做,便不作好人中的惡人,隻做惡人裏的好人,善亦是惡,惡亦是善。

這樣想著,感覺幾日的包袱都輕了許多,卻不想迎麵撞了魏蓁蓁和永安王,見了我,魏蓁蓁意外地沒有囂張跋扈,反而是十分的謙恭,站在永安王跟前,顯得十分小鳥依人,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拂風,真真是極好看的一番光景。

魏蓁蓁主動迎上來,說道:“妹妹今日打扮的真是別致,就是太過樸素了點,是要去拜訪京都的哪位好友麼?”

明知道昨日祖父要我去市場找丫鬟,今日卻是如此話語,京都好友,我自是沒有,想來也是要在永安王麵前誇耀自己的人脈,果不其然,就聽魏蓁蓁說道:“昨日將軍府的小姐還相邀一同出遊去,不然大好風光都給可惜了去?”

我並未說話,隻是兩眼直直得看著永安王,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憂傷,欲語還休下仿佛藏了千萬種情義,隻化成一句:“永安王好福氣。”說罷,略帶憂傷地看了一眼魏蓁蓁。

魏蓁蓁拿永安王當寶,永安王可不必拿魏蓁蓁當做寶,本該成為棄子的人卻靠著永安王的婚約在府裏作威作福,永安王不知道,可魏蓁蓁還不知道,便是太過沒有自知之明了。

永安王的嘴唇動了動,卻被朔回上前一步擋住了視線,我沒說話,隻是深深看了一眼永安王,便從他們二人的縫隙中穿過,隻遠遠地聽見一聲嬌嗔:“王爺。”

剩下的的就被風吹散了去,聽不大真確,也不想仔細聽。

一路上,朔回再沒有說話,一直到坐上轎子,朔回也沒有一絲動靜,就當我以為朔回轉了性子時,朔回開口問我:“蒹葭,喜歡永安王?”朔回的語氣小心翼翼帶著一些試探,我知道剛才的事情讓朔回多想了,便故意拐著彎逗他:“你猜。”

朔回低下頭,鬢角的長發擋住了他的眼睛,我看不清他眼裏的任何神情,沒緣由的有些驚慌,連忙解釋:“我不喜歡他,我隻是,隻是在氣魏蓁蓁。”

雖然我的理由足夠有說服力,卻是顯得十分蒼白。在我感覺朔回要爆發的時候,他突然看著我笑了,眼裏像盛滿了揉碎的星光:“那就好。”

我才長舒了一口氣,感覺過了幾個世紀般漫長,氣氛有些尷尬,我才發現做了虧心事連開口的話題都想不出來。

眼前付過兩個丫鬟的容貌,便連忙問朔回:“今日是那兩個丫鬟惹你了嗎?怎的還要給人家甩臉子看。”

朔回愣了愣:“哪個丫鬟。”

我默默嫌棄過他的記性之後,提醒他:“今早給我梳洗的那兩個。”

朔回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說道:“我看那兩個丫頭還算伶俐,祖父身邊的人也是信得過的,便想跟祖父要過來。”

“當填房丫頭麼?”我插嘴問道,朔回賞了我兩個大腦崩,又說道:“想哪去了,是找來伺候你的,祖父分明是不想給,說是要問那兩個丫頭的一件,誰知道那兩個丫頭不同意便算了,還一副寧死不從的樣子。”

朔回越說越氣,我剛吃了一半的點心差點噴了出來,打趣他:“許是她們也以為是要做你的填房丫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