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第留斯號的速度那時很緩慢。可以說,它是慢步溜達著前進。我注意到,紅海的水愈接近蘇伊士,愈少威味了。下午五點左右,我們測定北方是拉斯一穆罕默德角,這角是石區阿拉伯的極端,在蘇伊士灣和亞喀巴灣中間。
諾第留斯號進入尤巴爾海峽,這海峽通到蘇伊士灣。
我清楚地望見一座高山,山在兩灣之間俯瞰拉斯一穆罕默德角。那是何烈山、西奈山,山頂上就是摩西當年曾與上帝麵麵相對的地方,人們心中想象這山頭是不斷有閃電籠罩著①。
六點,諾第留斯號有時浮上來,有時沉下去,從多爾灣的海麵上經過。多爾位於海灣裏麵,灣中海水呈紅色,這點尼摩船長在前麵已經加以說明了。一會兒,黑夜來臨,在沉重的靜默中間,有時有塘雞和一種夜鳥的叫聲,怒潮打在岩石上的聲響,或一隻汽船的響亮水門攪打灣中海水所發生的遠遠的聲音,把寂寞衝破了。
八點到九點,諾第留斯號在水深兒米的地方行駛。
照我的計算,我們應當很接近蘇伊士了。從客廳裏的嵌板看。我望見了受我的電光清楚照出的水底岩石。我覺得海峽是愈來愈窄了。
九點一刻,船又浮出水麵,我到平台上來。心中急急想穿過尼摩船長的海底地道,我不能安靜等待,我要上來呼吸夜間的新鮮空氣。不久,在黑暗中,我望見一些黯淡火光,被蒙霧弄得模糊了,火在距我們一海裏遠的地方亮著。
‘一座浮在水上的燈塔。”有人在我身旁說。
我回過頭來,我看見是船長。
那是蘇伊士的浮在水上的燈火,”他又說,“我們不久就要走人地道口了。”
“進口不容易嗎?”
“不容易,先生。因此,我照例是親自到領航人的籠間中,守在那裏,指揮航行。阿龍納斯先生,您請下來,諾第留斯號現在要潛入水中了,到通過了阿拉伯海底地道後,它才浮上來。
我跟著尼摩船長下來。嵌板關閉了,儲水池裝滿了水,船潛入水底十來米深左右。當我要回房中去的時候,船長留住我,他對我說:
“教授,您高興同我一起到領航人籠間裏去嗎?”
‘我不敢請求您,我正是求之不得呢!”我回答說。
,那麼,請來吧。您這樣就可以看見,這次同時是地下又是海底航行的一切情況。”
尼摩船長領我到中央樓梯,在樓梯欄杆的中腰,他打開一扇門,沿上層的長廊走去,到了領航人的籠間裏,上麵說過,這籠間在平台的前方尖端。
那是一門每麵有六英尺寬的小艙房,跟密西西比……和哈得遜河汽船上領航人所占的籠問差不多一樣.艙房中間,有一架垂直放著的機輪轉動,輪齒接在舵纜上,纜直通到比第留斯號的後麵。叼個裝上兩麵凸鏡片的船窗,缺在艙間的複壁上,使守舵人四麵八方都可以看見。這籠間是黑暗的,但我的眼睛不久就習慣了這種黑暗,我看見裏麵的領肮人。他很精壯,兩手扶住機輪的車輛。在外麵,平台上另一端的探照燈在籠間後麵照耀,光映海麵,分外明亮。
“現在,”尼摩船長說,“我們來找地道吧。”
有好些電線把領肮人的籠間跟機器房接連,從籠間裏麵,船長同時可以對諾第留斯號發出航行方向和速度快慢的指示。他按一下金屬鈕,機輪的速度就立即減低。
我默默地注視我們此刻走過的十分陡峭險峻的高牆,這是沿海高厚沙地的堅牢基礎。我們在一個鍾頭內沿著這座高牆走,相距隻不過幾米,尼摩船長兩眼不離那個掛在籠間,有兩個大小同心圓的羅盤,看他做一個手勢,領航人就每時每刻改變諾第留斯號行駛的方向。
我在左舷的船窗邊,望見了珊瑚累積成的十分美麗的基層建築,無數植蟲、海藻、介殼動物,舞動它們的巨大爪牙,在岩石凹凸不平的外麵,長長地伸張出來。
十點一刻,尼摩船長親自把舵。一條寬闊的長廊,又黑又深,在我們麵前出現。諾第留斯號直衝進去。在它兩旁發出一種我沒有聽慣的沙沙聲響。這是紅海的水,由於地道的斜坡,衝到地中海上。諾第留斯號跟著這道急流下去,像箭一般快,雖然它的機器想要盡力慢一些,把推進器逆流轉動,也沒有起作用。
地道兩邊狹窄的高牆上,我隻看見飛奔的速度在電光下所畫出的輝煌線紋、筆直線條、火色痕跡。我的心跳動不止,我用手壓住心頭。
十點三十五分,尼摩船長放下舵上的機輪,向我回過頭來,對我說:
“到地中海了。”
不到二十分鍾,諾第留斯號順著水流,就通過了蘇伊土地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