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跟圖書室相通的門,室內光線同樣黯淡,同樣是冷清清的。我到挨近門的地方站著,這門對著中央樓梯的籠間。我等待尼德·蘭的信號。
這時候,推進機的震動顯然減低了,一會兒就完全沒有響聲了。諾第留斯號的行動為什麼有變化呢?船這次停住對於尼德·蘭的計劃是順當或是不利,那我可不能說。這時的沉寂隻有被我的心髒的跳動打斷了。忽然,我感到一下輕微的衝撞。我明白,諾第留斯號是停在大洋底下的地上了。我心中更加不安起來。加拿大人的信號不給我發出來。我很想出去找他,要他改期執行他的計劃。我感覺到,我們的航行不是在平常的情況中進行的……這時候,客廳的門開了,尼摩船長進來。他看見了我,沒有什麼寒暄客套話,池用親熱的語氣說:
“啊!教授,我正找您哩。您知道西班牙的曆史嗎?”
就算是一個很熟悉自己本國的曆史的人,但在我所處的情況中,心中恍飽,頭腦昏亂,他也不可能說出一句話來。
“那麼,”尼摩船長立即又說,“您聽到了我提出的問題嗎?您知道西班牙的曆史嗎?”
“知道得很少。”我回答。
“許多學者都是這樣,他們不知道,”船長說,“那麼,您請坐,”他又說,“我要告訴您這個國家曆史的一段新奇事件。”
船長躺在一張安樂椅上,我機械地坐在他近邊淡淡的陰影中。
“教授,”他列·我說,“請您聽我說。這曆史在某一方麵可以使您很感興趣,因為它回答了您不能解決的一個問題。”
“船長,我聽您說。”我說。我不知道我的對話人要說什麼,我心中想,這件事是不是跟我們的逃走計劃有關係。
“教授,”尼摩船長又說,“請您注意,我們現在要回溯到1702年了。您知道,在這個時期,您的法國國王路易十四以為專製君主做一下手勢,比利牛斯山就得縮人地下去,他一定要西班牙人接受他的孫子一~安儒公爵做他們的國王。這國王在菲力五世的稱號下,統治了西班牙。可是統治得不高明。他對外有了問題,跟強大的敵人發生爭執①。就在一年前,荷蘭、奧地利和英國王室在海牙訂了同盟協定,目的要把菲力五世的王冠摘下來,戴在奧地利某親王的頭上,它們過早地又把查理三世的稱號給了這位親王。
“西班牙當然要抵抗這個同盟,可是它很缺乏士兵和海員,不過金錢是有的。但是有一個條件,那就是要裝過美洲金銀的船隻能夠進入它的海港中來。就是在1702年終。西班牙政府正在等著一隊載有大量全錢的運輸船,由法國派二十三艘戰艦護送,指揮宮是夏都·雷諾海軍大將①,岡為,這時候有敵人們聯合的海軍在大西洋上巡邏。
“這隊運輸船本來要開到加的斯港,但法國海軍司令接到英國艦隊在這一帶海域巡邏的情報,就決定把這隊船開萬噸呢。”
“不錯,不過提煉這些銀,所花的費用比所得的利益還大。在這灣中就不同了,我隻需撿拾人們所丟掉的就行了。還不僅在這維哥灣中,在其他千百處的失事地點也一樣,這都由我的海底地圖標記下來了。您現在明白了我是有無窮億萬的財富嗎?”
“我明白了,船長。但請您讓我說一句,就是您來撈打維哥灣金銀的事,您不過比跟您競爭的一個會社的工作先走一步罷了。”
“什麼會社呢?”
“是一個獲得西班牙政府的特許,來打撈這些沉沒的運輸船隻的會社。會社的股東們因為有巨大利潤可圖,大家都受到誘惑,興致很高,因為人們估計這些沉沒的財寶有五萬萬的巨大價值呢。”
“五萬萬!”尼摩船長回答,“從前是在灣裏,現在卻不在了。”
“正是,”我說,“所以對這些股東發出一個通知,可能是一陣好事。恐怕通知要很受歡迎呢。通常,賭博的人所最悔恨的,主要是他們的瘋狂希望的毀滅,金錢的損失還在其次呢。不過,我並不惋惜這些股東們,我想到的是千千萬萬的苦難人,把這許多的財富好好地分配給他們將有多少的好處,可是現在這些財富對他們是沒有用處了!”
我本來不想表示這個惋惜的意思,我感覺到這要傷了尼摩船長的感情。
“沒有用處!”他激動地回答,“那麼,先生,您認為由我收集起來,這些財富是丟了嗎?照您來看,我車辛苦苦打扮這些財物是為我自己嗎?誰告訴您我不是好仔地正當使用它們呢?您以為我不知道世上有無數受苦的人,有被壓迫的種族嗎?有無數要救濟的窮人,要報仇的犧牲者嗎,您不明白嗎。……”
尼摩船長說到最後幾句就停住了,是不是心中後悔說了過多的話呢?我精對了。不論是什麼動機,要他到海底下來尋求獨立自主,他首先還是一個人!我於是明白了,當諾第留斯號航行在起義反抗的克裏特島海中的時候,尼摩船長送出去的數百萬金子是給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