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說,“不過這個測定從數學上看,並不是完全精確的,因為春分時間不一定是在正午。”
“當然,先生,但差數也不能過一百米,並且我們也不要更進一步的準確,那麼,明天再來吧。”
尼摩船長轉回船上去了。康塞爾和我,我們留到五點,在海灘上跑來跑去,作觀察,作研究。我沒有得到什麼新奇的東西,就是拾得一個海梟的蛋,蛋特別大,一個珍奇收藏家可能出一千多法郎來收買。它的淺黃顏色,像用象形文字描繪在上麵的線條和花紋,使它成為一件希有的珍玩。我把它交給康塞爾,這個小心的孩子腳步很穩,把它拿在手中,像珍貴的中國瓷器一樣,完整地帶到諾第留斯號。
到了船上,我把蛋放在陳列室的一個玻璃櫥中。我晚餐吃得很好,吃了一塊海豹肝,味道很美,很像豬肝。然後我回房睡覺,睡的時候,像印度人那樣,祈求太陽的恩惠,要它明天出來。
第二天,3月21日早晨五點,我走上平台,我看見尼摩船長已經在台上,他對我說:
“天氣清朗一些,太陽出來很有希望。早餐後,我們到地上去,選擇一個地點,做我們的觀察。”
這點確定後,我去找尼德·蘭。我想拉他跟我一邁去。固執的加拿大人拒絕了,我很看得出來,他的沉默跟他的壞脾氣一樣,一天一天增加了。本來,他在這種情況下表示固執不願意去,我也並不惋惜。真的,地上海豹大多了,我們下應該拿它們來誘惑這個粗心不思考的打魚人。
早餐完了,我就到地上去。諾第留斯號在夜間又向上前進了好幾海裏。船正在大海中,距岸整整有一裏,岸上有高四百至五百米的尖峰矗立。小艇載了我和尼摩船長,兩個船員,以及儀器,即航海時計、望遠鏡和晴雨表。
當我們的船走過的時候,我看見許多鯨魚,它們是屬於南極特有的三種鯨:平直鯨,沒有脊鰭:駝背鯨,吐腹多皺折,寬大灰白色的緒,盡管它有這樣的名字,隆起的背並不形成為翼;鰭背鯨,黃褐色,最活潑的鯨科動物。這些強大動物發出的聲音遠遠就使人聽到了,它們正把混有氣體的水柱射人高空,好像噴出陣陣的濃煙。這些不同的哺乳類動物在安靜的海水中往來玩耍,我看到,南極海水現在是成為過度受獵人追逐的鯨科動物的避難所了。
九點,我們靠岸了。天空潔朗起來,濃雲向南飛走,霧也放棄了冰冷的水麵。尼摩船長走向一座尖峰,他一定想在這座峰上做他的觀察。我們是在充滿噴火口所發出的流磺氣體的大氣中,沿著尖利的火石和浮石的石層,作艱苦的攀登。船長是一個已經不慣踩踏陸地的人,走上這些最陡峭的斜坡,輕便靈活,不單我不能比,就是追趕羚羊的獵人心中也要欣羨。
我們費了兩個鍾頭,才到達這座雲斑岩、玄武岩摻雜的尖峰上麵。從上麵看,我們的眼光望見一片廣闊的海,海在北麵天空中清楚現出它的最後界線來。我們腳下,是眩眼的光輝的白冰場。我們頭上,是從雲霧中現出來的淡白的蔚藍色。在北方,太陽的輪盤像一隻火球一樣,已經被水平線的鋒刃削開一角了。海水中間,有美麗好看的噴水花束成千成百地放出來。遠遠的所在,是那諾第留斯號,像酣睡著的鯨科動物一樣。在我們後麵,東方和南方,有一片廣闊的陸地,是望不見邊際的岩石和冰群的淩亂層台。
尼摩船長走到峰頂上,拿晴雨表小心測量尖峰的高度,因為在他的觀察中,峰高也要估計在內。
正午差一刻,單從折光作用看,太陽像金盤一樣現出,它對這從沒有人跡來過的海麵,把它的最後光芒散在荒涼無人的大陸上。
尼摩船長戴上網形線望遠鏡,這鏡利用一個鏡麵,可以改正折光作用,他觀察那沿著一條拖拉得很長的對角線,漸漸沉入水平線下的太陽。我手拿著航海時計。我的心跳得厲害。如果太陽輪盤的一半隱沒的時候,正好是航海時計指著正午,那我們就是在南極點上了。
“正午!”我喊。
“南極!,,尼摩船長用很嚴肅的聲音回答,同時把望遠鏡給我,鏡中顯出的太陽正好在水平線上切成完全相等的兩半。
我注視那照在尖峰頂上的最後陽光和那從尖峰層巒漸次上來的黑影。
這時候,尼摩船長手扶住我的肩頭,對我說:
“先生,1600年,荷蘭人葉裏克被海浪和風暴所吹送,到了南緯64度,發現南設得蘭群島。1773年1月17日,著名的庫克沿著東經38度,到達南緯67度30分;1774年二月30日,他在西經109度上,到了南緯71度15分。1819年,俄國人伯林哥生到了南緯69度上;1821年,他在西經111度上,到了南緯66度。1820年,英國人布蘭斯非爾在南緯65度上停下來。同年,美國人莫列爾,他的記述不可靠,從西經42度上溯,在緯度70度14分上發現自由流動的海。1825年,英國人包威爾到達南緯62度,不能超過。同年,一個不過是打海豹的漁人,英國人威德爾,在西經35度上,一直上到南緯72度14分,在西經36度上,一直上到南緯74度15分。1829年,英國人福斯脫指揮香特克利號,占領了南緯63度26分,西經63度26分的南冰洋大陸。1831年2月1日,英國人比斯哥在南緯68度50分發現恩德比地方;1832年2月5日,他在南緯67度發現阿地拉衣地方;2月21日,在南緯64度45分發現格拉罕地方。1833年,法國人杜蒙·居維爾在南緯62度57分的冰山前麵停住,交代了路易·菲力浦地方的位置:兩年後,1月21日,到南方的另一尖點,南緯66度30分,他稱為阿德利地方;八天後,到南緯64度40分,他名為克拉利海岸。1838年,英國人威爾克斯在東經100度上前進到南緯69度。1839年,英國人巴連尼在南極圈的邊界上發現了沙布利鄧地方。最後,1842年,英國人詹姆斯·羅斯走上愛列貝斯山和鐵羅爾山,1月12日,在南緯76度56分,東經171度7分發現維多利亞地方;同月23R,他測定南緯74度的方位,這是當時可以達到的最高點了,27日他到達南緯76度8分,28日,到南緯77度32分,2月2日,到南緯78度4分,1842年,他回到他不能越過的南緯71度上來。那麼,現在,我,尼摩船長,1866年3月21日,我在南緯90度上到達了南極點,我占領了麵積等於人所知道的大陸六分之一的這一部分地球上的土地。”
“船長,您用誰的名字呢?”
“先生,我用我的名字!”
說這話的時候,尼摩船長展開一麵黑旗,旗中間有一個金黃的N字。然後,回過身來,他麵對著最後光芒正射在大海水平線上的太陽,喊道。
“再見,太陽!沉下去吧,光輝的金球!你安息在這個自由的海底下吧,讓六個月的長夜把它的陰影遮覆在我的新領土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