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休書的時候,董清歌沒有哭也沒有笑,心中反而多了一分釋然。
三年前,雖然所發生的事情出乎她的意料,但她到底是懷著少女的希冀,嫁了過來。
可事實給了她無情的一擊。
她堅持了三年,仍然沒有能夠觸動殷湛的鐵石心腸。
她想過了,或許她等到地老天荒,他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兩個不可能的人,永遠都走不到一起。
而她不知道,命運的齒輪一再扭轉,總會讓不可能的部分緊緊咬合,即便是滿目瘡痍。
董清歌拿起包袱,放在瘦削的肩膀上,步下台階。
細碎的陽光打在董清歌的頰側,有些刺眼,有些冰涼。
在她視線前方,一頂華麗的鑾駕由遠及近,在府門口停下。
薛靜晚坐在鑾駕中,香腮染赤,色如桃花,耳墜明珠直搖曳。
董清歌平靜地看著她。
恨一個人太累,她不想那麼累。
隻要薛靜晚信守諾言,她會帶著寶兒遠離是非,安然度日。
“把孩子還給她吧。”少頃,薛靜晚的纖纖玉手撩開珠簾,緩步走到董清歌身前,突兀地歎息一聲,“哎,也是個可憐的。”
身側的婢女點頭,將一個繈褓遞上前。
沒有啼哭聲。
大紅的綢布緊緊地裹著裏麵的孩子,隻留下一道縫隙。
董清歌疑惑地蹙眉,頓覺有異。
寶兒一向愛鬧,怎麼會毫無動靜?
而且,這樣被悶在裏麵,孩子會被憋壞的。
“給我。”
董清歌的心裏生出莫名的惶恐,一把奪過繈褓。
許是猜到些什麼,她顫抖著手指,一點點揭開綢布,動作輕得不能再輕。
而入眼的景象,竟是觸目驚心!
裏麵是一具殘缺不全的嬰兒屍身,沒了鼻子眼睛,臉上和身上的肉,東缺一塊,西缺一塊。
董清歌麵色煞白,如同觸雷一般,哆嗦著將繈褓丟到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的。
這一定不是她的寶兒。
寶兒出生的時候,有人給他算過命,說是大富大貴、長命百歲之相。
這麼好命的寶兒,怎麼可能會如此淒慘!
“你騙我!”董清歌不住地搖頭。
而在望見從繈褓裏掉出的長命鎖時,眼睛已是奪眶而出。
她親自找鎖匠打的長命鎖,上麵的每一個紋路她都清楚地記得。
錐心刺骨,痛不欲生!
董清歌雙手捂麵,無助地蹲在地上,哭得渾身抽搐,久久不能從喪子的打擊中緩和過來。
“不騙你。”薛靜晚將鬢邊的碎發捋到耳後,笑得嬌媚,“孩子被歹人關在西山的一座屋子裏,那山上,野狗什麼的最多了,本宮的人發現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成這樣了。”
薛靜晚的話,形同誅心,壓得董清歌踹不過氣來。
“是你殺了他!”是肯定的語氣。
她到底做錯什麼了!
為什麼這些人總要以最深的惡意,狠狠地剜卻人心!
是了,她確實錯了,她錯在不該愛上那個人!
董清歌抱著孩子的屍首,手指甲嵌入血肉之中。
薛靜晚不悅地攏眉,“董清歌,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本宮說了,他被歹人綁走後,是被野狗嚇死的,若不是本宮不計前嫌地幫你找人,恐怕他現在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說起來,你還得感謝本宮。”
“你住口,你殺了他,我要你償命!”董清歌啜泣許久,再抬頭時,眼中已是浮上凜凜碎芒,駭氣襲人。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踩著薄薄的冰雪,朝薛靜晚走去。
因被莫大的哀傷淹沒,每一步都飄忽,讓人不禁懷疑,她是不是會隨時倒下。
而她心裏的恨意在不斷燃起,沒有人能阻止她報仇雪恨的決心。
除了一個人。
殷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