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東元鼎三年四月。
“退朝!”
隨著內侍尖細而響亮的聲音,文武百官依次踏出金殿。
三兩結伴而行的,五六一群傾談議論的,從東華門至西武門隨處可見這些或老或壯或少的朝廷棟梁們,隻不過當這些棟梁瞥見一抹白影時皆紛紛垂首退避。
那抹白影是大東的“鳳影將軍”風獨影,此時的她正是二十二歲的韶華之齡,麵如雪玉,長眉入鬢,鳳目盈光,容色豐豔。未如百官盛服朝冠,一襲素白羅袍,廣袖上以金線綉著繁複精致的鳳羽,昂首踏步間衣袖飄舉鳳羽翩翩,倒真似是鳳翅招展,那本是素潔雅淡的白衣反是變得極其華麗高貴。
沿途的官員、侍衛紛紛行禮,她亦隻是微微點頭便揚長而去,身後目送她的背影遠去的人中有人輕聲感歎一句:“風將軍這氣度呀堪比女王。”
聞者莫不頷首。
大步如飛的風獨影自然沒有聽得這些話,當然即算是她聽到了也不會有任何反應。皇宮裏宮門如林,台階遍布,她心裏頭這刻隻是再一次地煩著為什麼每次出入宮中一趟都要走這麼長的路。
“影。”
即要過宣直門時,一道柔淡的嗓音從斜後方不疾不徐的傳來。
這世間會這般喚她的隻有一人,雖則隻是偶爾。未轉身回首,隻是唇邊彎起淺淺弧度,“四哥。”
豐極一身墨色常服,悠然踱步行來,仿佛玉樹徐迎,風神秀逸,沿途官員、侍衛無不注目之。
“去我府中。”他與她並肩而行。
“嗯。”她頷首。
兩人出了宣直門,一隊巡邏的侍衛迎麵而來,見著兩人,齊齊停步行禮:“見過太宰大人,風將軍(鳳影公主)。”
齊紮的聲音中卻有那麼一道突兀的,然後白影一閃,緊接著侍衛首領身後第三個侍衛便飛出丈遠。
“七妹。”豐極喚一聲,神色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
風獨影揚著下巴睨著地上的侍衛,冷冷道:“本將什麼地方像那種軟綿綿膽怯怯的小白兔了?!”
跌在地上的侍衛一臉傻呆地看著風獨影,完全反應不過來。
“將軍,這小子新來的不懂事,還請將軍饒了他這一回。”侍衛首領趕忙跪下請罪,身後眾侍衛也一同求情。
“此乃小事,勿需如此,諸位都起來。”豐極向眾侍衛擺手示意,然後不給風獨影說話的機會,一把拖了她就走。
等兩人走得遠了,侍衛們才起身,然後首領“啪!”的一掌甩在那名還傻愣著的侍衛腦門上。“死小子!你不要命了!想害我們一起陪葬啊!”
“大人,我……”那名侍衛委屈的看著首領,可憐被打了卻不知錯在何處。
“來的頭一天我就告誡過你們,見到風將軍一定要稱‘將軍’而非‘公主’!這都大半個月了,你竟還給我犯錯!”首領怒氣衝衝。
“大人,可陛下明明封她‘鳳影公主’啊。”那名侍衛不解。
“你還有理了。”首領又一巴掌甩他腦門上,“風將軍最厭惡別人叫她‘公主’了,你小子給我記牢了,否則下回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是。”侍衛垂首。
“你小子走運,剛才幸好有太宰大人在,否則你小子死定了!”首領再甩一掌。
“好了,大人,你就饒了他,他這次肯定長記性了。”旁邊的侍衛上前勸說,“況且他剛才受了風將軍一腳,還不知受沒受傷呢。”
首領本也就隻是氣這小子不長記性,罵一通也就氣消了,這會聽人提起,忙問那侍衛,“可有受傷?”
那侍衛揉揉胸口,還是一臉迷糊狀,“回大人,一點都不痛,沒受傷。”
“一點也不痛?”首領與眾侍衛有些不信,“以風將軍的武功,踢你一腳便可取你小命,你竟沒一點事?”
“真的沒事。”侍衛拍著胸脯點頭,表示無事。
“看來這小子走了狗屎運,風將軍剛才腳下留情了。”一幹侍衛不由都道。
而前邊,豐極也在勸說著風獨影,“七妹,不是每個公主都是‘緋霓公主’那樣的。”
“緋霓公主”乃是當年與他們共爭天下的強敵“滔王”之妹,在“滔王”敗亡後,其家眷作為俘虜收在軍中,他們八人曾見過此公主,後來南片月便笑曰其為“白兔公主”,隻因她遇人即怯,遇雷即驚,遇血即暈,遇風即倒。
“四哥,你別提‘緋霓’兩字。”風獨影素不喜如此怯弱無能之輩,所以聞言即皺眉頭。她卻不知女子柔怯可人更惹男兒憐愛,是以當年軍中許多將領傾心“緋霓公主”,最後是寧靜遠的部將霍君行得公主首肯。兩人一是英雄,一是美人,一如鬆柏,一如菟絲,成婚八載,夫妻恩愛,生有兩兒兩女,十分美滿。而風獨影文通百家武敵萬軍,可縱橫沙場談笑殺敵,那等氣概女中獨一,又兼得風姿絕麗,傾慕她的男兒自然不少,卻是無人敢娶,無人能匹。當然,她至今未嫁並不隻是這個原因。
豐極笑笑搖頭,“好,不提。”
兩人一路出了皇宮。
風獨影是騎馬來的,隨行也就一名侍衛杜康,所以一出宮門,杜康便牽著馬迎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