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身份布露了的風獨影與久遙宿在了姚瑗府中。
晚間,久遙洗沐後,見風獨影坐在桌前不動,便走過去坐下,問道:“阿影,可是在考慮如何處置那位中丞尹楊大人?”
風獨影點頭,“他包庇親眷,以至厲氏父子稔惡盈貫!哼,我隻恨不得將之梟首示眾!”
久遙凝眸看著她,片刻後道:“阿影,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風獨影挑眉,“怎麼,難道你要我放著不管?”
久遙搖頭,語氣裏帶有勸誡,“阿影,楊大人包庇親眷,這等行徑自然不對,卻也在情理之中。要知道沒有一塵不染的世界,也沒有白璧無瑕的完人。世間之人,誰都有私心私欲,世間之事,總有些陰暗齷齪。你是王,是一國之主,不應做一個目下無塵的高潔君子,王要有寬厚仁愛之懷,是要包容萬生萬物之人。”
風獨影微愣,凝眸定定看著他。
“楊大人有過,你此刻親自嚴懲他,舉朝上下都不會有異議。但治國非同治軍,你日後若發現任何一位臣民有任何一點過錯,即罷黜或定罪問斬,那長此以往,上行下效,青州必將是嚴刑酷法之地,如此則青州臣民畏之若虎。若一位王者一個國家在臣民的眼中如同一隻老虎,時時刻刻要提心吊膽擔驚受怕,試問這樣的王,哪位臣民會愛戴?這樣的國家,哪位臣民又願意於此生活?”
此番話一出,風獨影頓心頭巨跳,背上微生涼意。
“阿影,你的品性我自然了解。”久遙伸手握著她的手,“若你是執掌刑罰的解廌府尹,那自然是要嚴明執法。但你不是解廌府尹,你也不再是朝堂上的將臣,你是青州的王。”
溫暖的體溫自手心傳來,令風獨影心神一定,沉凝片刻,才輕聲道:“久遙,謝謝你提醒我。”
久遙知道她是聽進去了,微微一笑,道:“你我夫妻一體,你是在謝你自己嗎?”
風獨影不由也綻顏一笑,道:“那此事便讓徠城府尹上奏章,到時讓國相酌情處置楊英就是。”
久遙點頭,“我的阿影果然是最英明的。”
風獨影睨他一眼,然後歎氣道:“說到底,徠城會有厲氏父子,是我的過錯。”
“傻瓜,你怎能將別人的過錯攬在自己身上呢。”久遙抬手掠過她耳畔的發絲,神態語氣裏自然而然帶出愛憐之色,“有道是知人知麵不知心,並不是每一位官員的品性你都能一目了然,也不是每位官員都能由你親自考察任命,你能做到的便是,日後盡可能的多為百姓選出賢良之臣。”
風獨影沒有說話,隻是想著這青州也不知有多少厲氏父子這樣的奸妄之臣,便皺緊了眉頭。
“來,別皺眉了,不然我看著都糾心。”久遙抬手抹開她的眉頭。
聞言,風獨影展開眉頭,移眸看著他,看了片刻,忽地輕笑出聲。
“笑什麼?”清徽君很愛看妻子這難得的微帶慧黠的笑顏。
“賢內助。”青王輕聲吐語。
“啊?”清徽君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伸手便去刮她的臉,“好呀,你竟然調笑我,怎會是賢內助,明明是大丈夫!”
青王殿下自然要躲閃的。
兩人笑鬧了一會,看看時辰還早,彼此又都沒有睡意。
於是久遙壓低著聲音故作神秘地道:“阿影,你有沒有過在大家都睡了後,偷偷翻牆出去玩?”
風獨影眨了眨眼,想了一下,道:“小的時候常和六哥、八弟溜出去玩,但每次都給三哥發現,然後二哥就冷著臉想要怎麼處罰我們,五哥一邊責怪一邊同情,四哥隻是無奈歎氣,大哥就為我們求情。”
“哈哈……”久遙頓時笑了,“今晚我們也偷溜出去玩,保證不會有人罰你。”
風獨影想了想,卻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久遙驚奇,但隨即應道:“好呀。”
“我們先出去,然後喚青鳥帶我們去。”風獨影道。她不想青鳥來此驚動了姚府的人。
久遙心頭一動,竟然不在徠城?不過風獨影能有如此興致實是少有,所以他馬上點頭,“好。”
於是兩人換過衣裳,悄悄翻過圍牆出了姚府。
此時不過戌時兩刻,城裏的百姓竟多是未睡,飯館酒樓裏依舊是燈火通明人潮熙攘,街上也許多的三倆一群四五一堆的,兩人經過時偶爾聽著三言兩語,才知滿城的百姓都還在為白日裏青王懲治了厲氏父子一事而歡騰著,也為王駕至此而稱幸,完全沒有注意到走過去的就是他們在談論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