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你在竹居多長時間了?”
她聲音溫婉,臉上的笑容恬淡平和,仿佛剛才那眸中的清冷從未出現過一般。此時,她身上少了平日裏漫不經心的淡漠,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息。然而,卻令幾步外不知所措的侍女心中更為忐忑。
聞此,玲瓏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朝她俯了俯身,開口道:“稟夫人,奴婢八歲進府,先前同翡翠姐姐一同在老夫人跟前伺候。半年前,竹居的大丫鬟福兒因病去了,老夫人憐惜大公子身邊沒有貼心的人照料,才將奴婢撥了來。”
晚晴點點頭,若有所思:“原來如此,才半年啊……”
她目光平靜,欲言又止,未完的話裏有掩飾不住的惋惜。玲瓏不知其意,忙道:“若跟在老夫人跟前的時日相比,半年是不長。可是……”
晚晴似沒聽到一般,自言自語道:“想來是在玥兒的身邊不長,所以才會不懂規矩,”接著,又搖搖頭,“既是祖母指派的,想必是極為穩妥的。”
玲瓏不解她話中之意,但聽見‘不懂規矩’四字,心內越發不安,著慌道:“回夫人,奴婢剛才……剛才是一時情急,才會冒犯了公子,請夫人體察。奴婢在老夫人身邊時,深受老夫人教誨,得老夫人信任,才把奴婢派給大公子,奴婢斷不會做出損害大公子的舉動,辜負老夫人栽培奴婢的一片心。請夫人明鑒。”
玲瓏臉上冷汗涔涔,不知道她對公子說的那些話,她有沒有聽見,聽到了多少。但是,無論如何,她對大公子一直是忠心耿耿。況且,她是老夫人親自指派的人,就算她對她出言不敬,最多也隻是受罰而已。清晨時,她在正廳已經見識過,不就是二十板子麼。她能忍受得住。
公子最是受不得驚嚇,尤其不喜厲害苛嚴之人。她在公子麵前責打下人,公子隻會怕她,厭她,排斥她,斷無親近之理。
何況,她已表明,她是老夫人特意指派過來的,她還能越過老夫人,真讓她挨那二十板子麼?讓王瑞管事沒臉,責打孫婆子,她已經觸犯了二夫人。難道,她真能無知到將老夫人也得罪了麼?
胡思亂想間,隻聽前麵那女子溫婉無波的聲音淡淡傳來:“往後,你和小喜換一換,讓康兒和小喜進屋伺候,你就在外麵從頭學一學規矩好了。”
玲瓏驚愕抬頭:讓她和小喜換一換,從頭學規矩?
“夫人,奴婢是老夫人指派給公子的。奴婢若不在公子身邊,隻怕老夫人不安心。”
小喜是院裏的二等丫鬟,她是一等的大丫鬟,專門負責公子茶水衣物的貼身侍婢。倘若換了,生生降了一個等級不說,日後在公子跟前露麵的機會也少了。
晚晴淡淡瞅她一眼:“難道,老夫人知道她寄予厚望的人將公子服侍得掉著眼淚奪門而逃就安心了?還是說,你想讓你家公子就這幅樣子去到老夫人麵前哭訴,告訴她老人家口口聲聲說盡心盡力照顧他的人就是如此照顧的?”
“這……”玲瓏說不出話來。今日鬧成這樣,的確是她心急了。可是,夫人三番兩次阻礙她,又讓她心有不甘。百般無奈,玲瓏隻好向楚玥求救:“公子,您知道奴婢不是有意的。你替奴婢說句話呀。”
玲瓏說著,不覺滴下淚來。她本就生得美,在一同進府的四人中,她比翡翠靈動,比如意聰明,比吉祥能幹,而她則因容貌出眾,皮膚白皙,似美玉一般晶瑩剔透,才取了玲瓏這個名字來配。平日裏在丫鬟中本就賞心悅目,此時淚水漣漣,宛若梨花帶雨,楚楚生憐。
“奴婢自來到公子身邊,哪一天不是盡心盡力細心照料公子,唯恐出半點差錯。公子您忘了,那一次,不知怎麼的,屋裏的蠟燭倒了,燒了燈罩,又帶著了帳子。值夜的小喜睡得沉,若不是奴婢不放心過來看看,恐怕後果就不僅僅是隻燒壞了被麵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