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玲瓏和安兒已經退了下去。因翡翠並不是竹居的丫鬟,此時不便留下,便朝晚晴福了福,也退下了。餘下的幾人便各自忙活起來。
片刻的功夫,安兒打來水,小喜忙上前接過。她一時還有些不太適應,原本打水跑腿、院子裏不重的粗活是她和安兒的差。乍然換進屋子,她不是很順手。偏和她對換的是她平日打下手的玲瓏姐姐,心中更是慌亂。忐忑間,隻覺手上銅盆似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低眼細看,盆中的水已經灑出來不少。
“怎的這麼不小心,莫不是高興得過了頭。”康兒忙快步上前接過,一邊打趣她,一邊笑道,“這個我來,你去替公子拿衣裳去。”
小喜心裏本來就別扭,聽康兒這樣明講,便眼一瞪,似嗔似怨:“康兒姐姐素日和玲瓏姐姐配合慣了的,我剛一來,自然事事不如她。說罷,賭了氣站在一邊,便不動了。眼裏卻似乎要掉下淚來。
浣綠見狀,噗嗤笑道:“不過一句玩笑話,也值得?做不慣可以慢慢來,要是你一來就比我們做得好。小姐一生氣,怕是會不想要我們了。”
從剛才罰了玲瓏,她們一直小心翼翼。不管怎麼樣,玲瓏畢竟是和她們一起的。康兒自知失言,忙從簾子後探出腦袋,哄道:“好妹妹,姐姐錯了,等會兒給你賠個不是,你先把公子的衣裳拿過來,好不好?”
紫蘇瞅一眼三人,搖搖頭,就沒一個是省心的,走過來,勸道:“你不要多想,小姐把你換進來,自是看中了你。以後不管是不是再換回去,都得把眼下的事做好。先不說主子讓咱們做什麼,就得做什麼。你這樣一味不安,耽誤了正經事兒,豈不是辜負了小姐對你的信任。”
紫蘇溫和大度,平日裏總時時照應她們。小喜本就對她有好感,此時見這位如姐姐一般的人聲音輕柔,又說到了她心裏,便不好意思的笑笑:“謝姐姐提點,我明白了。往後我再也不說那種意氣話。”
發絲如墨,光滑柔順,披瀉於眼前。晚晴專心致誌地梳理著手中縷縷青絲,仿若不聞外室幾人之間嘀嘀咕咕的的說話聲。梳發,她並不陌生。何況,男子發式本就簡單。饒是從沒動過手,一個多月下來便是看也看會了。她本就手巧,纖白的手指靈巧地翻動。瞬間,便已形態初成。
“啊”
隻覺手下安坐的人渾身一僵,楚玥慘叫出聲。他本能地回頭,卻不想頭發被緊緊抓在她手中,猛然一扯,剛要出口的質問便化作齜牙咧嘴的大叫:“好痛。”
晚晴著慌:“你不要動啊。”
她並不是第一次給人梳發。還在上官家時,一次午後閑暇無事,便想起那日早上見雪珠給上官晚幽新梳的一個時興發式。興致所至,便鬧著紫蘇教她。誰料紫蘇也不甚明白,兩人便盯上了浣綠。嬉鬧半日,終於學得了那手法。她自覺不錯。而浣綠自那以後,一見她拿著梳子望她,便躲得遠遠的。
楚玥小臉皺成一團,卻是不敢再動。他委屈地望著鏡中身後的她,滿眼霧氣:“玥兒沒動。”
那控拆的眼神,好像在說,我沒動,你也弄疼我了。
晚晴無暇理會他的不滿,雙目盯著眼下,嘴裏安撫道:“好,玥兒不動,我輕點。”她小心的將他的頭擺正位置,輕輕舒了口氣,便接著梳起來。
烏黑柔軟的頭發溫順地伏貼在她手裏,淡淡的發的清香絲絲縷縷縈繞在鼻息間,而端坐於眼前的人更是小心翼翼,一動不動,安靜得好似不存在。然而,漸漸地,一種奇異的感覺蔓延開來,慢慢綿延到心裏。
這是一種給浣綠梳頭時從未有過的感覺。那時,她隻要小心些,不弄疼她便可。心裏捉摸的,更多的是怎樣將柔順的頭發梳成好看的形狀。而現在,她隻覺得隨著動作放得輕柔,心中也越來越靜,越來越軟……
然而,不適也隻是一瞬。她取過紫蘇遞過來的發冠,戴在梳好的發束上,便大功告成。望了望鏡中,嘴角彎成一彎月牙兒。恩,還不錯。楚玥則如剛從刑場下來般,偷偷鬆了口氣,明顯放鬆下來。對著鏡中左看又看,衝晚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真好看。”
這句話讓身旁幾人忍俊不禁。浣綠忍住笑,道:“小姐梳得確實很好,比給浣綠梳得那次好多了”,她眼珠轉了轉,對另外三人笑道,“可知道的,是知道姑爺在誇小姐的手藝,不知道的,還以為姑爺在誇自個兒呢。”
說罷,幾人互看一眼,便都笑了。因玲瓏的不敬而引起的尷尬和不快,也消融在笑聲裏,隨風而逝。
楚玥雖心智不全,但也聽也她們是在取笑自己。雖然那笑聲是出自善意,一點兒也跟放肆沾不上邊,仍覺不好意思起來。不由嘟了嘴。晚晴見他表情甚是可愛,便走過來,捏了捏他吹彈可破的臉:“我家玥兒本來就好看,便是自個兒誇自個兒,也沒什麼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