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香兒被打和蘇氏意外得到提拔這兩件事,眾人心中明白過來。主母年紀雖小,卻並非軟弱可欺之輩。隻看她整治孫氏,警告王氏的手段,行事淩厲而遊刃有餘。威懾一批人的同時,又不著痕跡的收服了一批人,這等玲瓏心思,讓人不能小覷。看來,府裏真的要變天了。看清了形勢,自然不敢再有所怠慢。一幹下人見到晚晴,漸漸恭敬起來。
二夫人因說不舒服,晚晴回到竹居,便派人送了上好的燕窩過去。紫蘇回來後,便將大致情形簡略說了一遍,搖頭直道二夫人氣色確實不好。晚晴聞聽淡笑不語。二夫人需要一段時日調息順氣了。
翡翠亦是個聰明過人的丫鬟,鑒於她無師自通的非凡表現,每日隻將幾樁無關痛癢的小事說給她聽,僅僅分析利弊,並不談論其中是非屈直。便是那幾樁小事,也是當年老夫人管家時的陳年舊事。翡翠的用意,讓她多聽多想,引以為例。她閑來無聊,便當作故事逸聞,消磨時光。
隻有一件事例外,那天她當眾承認不會珠算看帳,老夫人特別囑咐,讓她一月間務必學會,以雪前恥。翡翠嚴謹,分毫不差地認真執行老夫人的命令。這可苦了晚晴,一天中的大半天時間,都要趴在桌上枯對一本賬冊,反複撥弄算盤。翡翠教得一絲不苟,她卻昏昏欲睡。
翡翠不依,但每每問起來,卻見她對答如流。雖然心中不解,也無可奈何。直到一次,猛然瞧見她信筆塗鴉之作,驚得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那潔白的紙上,趴著一個鬥大的字,歪歪扭扭,奇醜無比,真正坐實了‘塗鴉’二字。自那以後,若她流露一分敷衍之色,翡翠便以此為由,盯緊了她練字。
不知不覺過去四五日。這天午後,翡翠正無可奈何地對著腳下一地畫滿字符的紙張發愣。紫蘇推門而進,笑道:“小姐累了吧,快歇一歇,喝點參湯。”
翡翠嗔怒地瞪過去一眼:“這才多少時辰。”自用過午膳,才練了不到一個時辰,紫蘇就迫不及待地解圍來了,“倒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偏我在這裏做壞人。”
晚晴擺了擺手,以示清白:“我冤枉。”
這幾日翡翠跟她們熟識了,知道她的脾性,不再像以前那般拘謹。況她本是十八九歲花樣年華,本性活潑的,隻是跟在老夫人身邊久了,耳濡目染,說話行事也老氣橫秋了起來。這些天,被她跟紫蘇一笑一鬧,少女的天性便流露出來,人也調皮可愛多了。而翡翠與紫蘇兩個,更是彼此性格相投,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己,看得晚晴倒生出幾分嫉妒。因此,她一點也不擔心,她們會因彼此而著惱。
果然,紫蘇一笑置之,將托盤放下來,利落地收拾了淩亂的桌案,把精心熬了近半個時辰的參湯擱在晚晴麵前,“小姐快喝,涼了藥性可就不好了。”
從那日開始,紫蘇不知怎麼了,一天三頓給她喂所謂的參湯,而且次次都很準時地出現。紫蘇向來穩妥,平日認真的勁頭總能讓她有一種特別放心的感覺。可這一次,她近乎執著的認真,她隻覺得頭疼。晚晴放下筆,極不情願地皺眉,“能不能不喝?”
她又沒生病,天天喝補湯真有些受不。然而,每次抗議,都被紫蘇毫不猶豫地斷然拒絕。這次也不例外。紫蘇盈盈望著她,一臉愧疚與後悔:“都是奴婢無能,從前沒有照顧好小姐,現在小姐身子這樣瘦弱,一點兒都不像十五歲的年紀,若說隻有十一二歲還讓人有幾分相信。就連奴婢和浣綠的氣色也強過小姐許多。”說著,那丫頭眼裏泛起了水光,“小姐這樣子,奴婢看了都心疼,更別說老爺和大少爺了。”
她泫然欲泣:“若小姐一直這樣子,奴婢再沒臉去見老爺和大少爺了。小姐要是不喝,奴婢以後就再也不吃飯了。”
晚晴無語。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恩,不過是稍微有那麼一點纖細,哪裏有她說得那樣悲慘。而且,紫蘇好像也學壞了。雖然小臉皺成一團,欲泣還噎,但那眼裏的狡黠是那樣明顯。但那份心意,卻是情真意切,她不忍拒絕,又不想辜負她一番好意,隻好敗下陣來,端起碗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