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花深處田田葉,葉上初生並蒂蓮。
不消半日,楚府上下人人皆知,剛剛被大火燒毀的竹居外的沁心湖裏,竟然長出了一朵並蒂蓮。時值夏末,百花凋殘,新生一對並蒂蓮已屬難得,還恰巧被偶然經過的程家小姐摘得。
有人心紛紛臆測,這是不是上天在預示什麼。
程家小姐嫻淑優雅,正是二八年華,尚未婚配,與大公子站在一處,倒是一對賞心悅目的壁人兒。隻是,可惜了悅然軒的那位……
與此同時,才過門不到半年的小主母命煞克夫的傳言四處流散。
紫蘇氣得一腳踢翻了地上的臉盆,嚇得正在潑水玩的小碗一陣瑟縮。這些背後亂嚼舌根的奴才真該拖出去打死。她們不過才搬來悅然軒半個月,那起子人就開始狗眼看人低,廚房若不是有蘇氏鎮著,恐怕她們去提飯也得看人臉色。
而小姐的心,似乎也漸漸冷了下來。那整天漠然的神色,就跟剛來時一樣,隻是她瞧著,那神情似乎多了一種情緒。
姑爺不來看小姐,小姐雖然不說,心裏一定很失望吧。
紫蘇撿起臉盆,重新打了水,轉身就往回走,“走吧。”她一聲招呼,小碗立刻從井簷上跳下來。她搖搖頭,這個孩子,膽子真夠大,井簷也是隨隨便便能坐的麼,也不怕掉進去。轉過身來,臉上便蒙了一層陰雲。
那個惡意造謠中傷的人,她一定把他揪出來,千刀萬剮。
程玉蝶立在朱樓上,遙遙望著楊柳掩映的一處院落,微微翹起的嘴角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正午的陽光落在那溫柔如水的眼眸中,她稍稍側身,便凝結成一抺暗沉的冷光。
晚晴拿了花繃子,坐在打開的窗戶邊,一針一線繡得十分專注。左臂的傷不是很嚴重,如今府中已不用她再管事,長日寂寥,便以繡活打發時間。一來練習手藝,二來這繡工最磨人心性,或許能讓她紛亂的心境平複下來。
窗外,元清明懶洋洋靠在回廊上,瞅了她道:“小爺真沒瞧出來,你居然還有這種命相。”
她微歎,這幾日府裏沸沸揚揚,怕是早已傳遍了。
“你相信命相之說?”
“信也好,不信也罷,”元清明笑得深沉,“隻要該信之人信了,便足矣。”他說得意味深長,說罷,一撩袍子,轉瞬便沒了蹤影。
少頃,翡翠走進院門,道奉了老夫人之命請她到福梧堂議事。晚晴整了整衣衫,便隨她去了。福梧堂內,老夫人臉色凝重,廳上立了一個四五十歲背著藥箱的中年人,看模樣氣度,是一名大夫。見她進來,三姨娘目光掃過她,又看了看身旁的二姨娘,忽而抿嘴一笑。
晚晴隻作沒看見,徑直上前行了禮:“祖母。”
老夫人似乎怒氣未消,陰鬱的打量她片刻,對那大夫略一示意。那大夫便衝老夫人施了一禮,又衝晚晴作了個揖:“夫人,請。”
晚晴眸光一動。
這是要替她把脈?
她不動聲色的上前,輕道:“謝祖母關心,晴兒的傷勢已無大礙。”
三姨娘見狀,笑道:“晴兒勿要推辭,老夫人特意為你請來的大夫,你若不依,豈不是傷了老夫人的心。”三姨娘見老夫人眼中並無反感之色,接著道,“再說,許大夫是燕州的名醫,替你把脈,自然還有別的緣故。”
她說的神秘,眼中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說話時,餘光不停的往二姨娘身上瞥,好似在觀察她的反應。二姨娘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屏氣凝神,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言外之意。
老夫人雖不說話,可臉上的神情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晚晴知躲不過,隻得聽從。許大夫診完脈,對老夫人複行禮道:“如老夫人所言,一切屬實。”
老夫人詢問道:“可還有救?”
“如悉心調養,少則一兩年,多則三五載,或可痊愈。”許大夫沉吟,如實道。
或可痊愈?老夫人眉心微皺,命人送走那打啞迷的許大夫,望過來的眼神中,便沉了一層寒霜,“實指望你為我楚家開枝散葉,綿延子嗣,如今看來,實是天不佑我楚家兒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