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院不遠處,便是四姨娘柳靜嫻的住處。此時,雖然沒有人看守,門前院內,空落落的,聞不見一點生人的氣息,倒比二姨娘這裏還要安靜幾分。
她把康兒交給了老夫人,對柳靜嫻卻隻字未提,隻委婉的點破她,善意也好,私心也罷,她是在助紂為虐。
她不是沒有察覺出來,柳靜嫻眉頭千萬年化解不開的淡淡抑鬱。
總之,楚家沒有一個人是正常的。
晚晴駐足片刻,院門推開,雙兒從裏麵走出來,見到她,神情愣了愣,遠遠衝她行了個禮,便關上院門,朝廚房的方向去了。
她手裏拿著一包東西,想是去廚房熬藥了。
晚晴轉身。
聽聞這一段日子柳姨娘精神恍惚,晚上夢魘連連,需要好好靜養。
行到半路,正巧碰到來尋她的小碗。小碗見她和紫蘇從石子甬道上緩步走來,神情一鬆,蹦蹦跳跳走上來,脆聲道:“夫人,蘇媽媽讓人傳話給您,說她今日贖了賣身契,離開楚府了。夫人對她的恩典,來日有緣一定報答。”
望著那雙大大的天真的眼睛,晚晴摸了摸她的頭,心中莫名的陰鬱一掃而光,笑道:“知道了。”小碗眨眨眼,衝她露出一排小白牙,又沿著原路回去了。
晚晴直起身子,望著遠處高曠明淨的天空,展露一個釋然的笑容。
這是她跟蘇謫事先約定的一個暗號。
蘇家祖輩世代經商,兢兢業業,勤儉持家,幾代人下來,儼然已有天下首富的財勢與聲望。蘇老爺年過半百,膝下隻得一子,便是蘇謫。蘇謫聰慧異常,是蘇氏一門的一個異數。自幼飽讀詩書,詩詞文章無一不能,讓白丁世家的蘇老爺視若珍寶,又遍請天下名師,教授成一身過人武功。
蘇謫十歲起跟隨蘇老爺經商,然而,自小表現出的天賦更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讓蘇老爺喜上眉梢,實指望蘇謫能將蘇氏門楣發揚光大,甚至於名揚天下。然而天不遂人願,三年前,一場變故使得蘇家家破人亡,幾欲遭受滅頂之災。
一夜之間,富可敵國的蘇家銷聲匿跡。一個月後,衣衫襤褸的婦人帶著一個奄奄一息的殘廢少年出現在燕州,忍辱偷生,以複家仇。便是蘇氏和蘇謫兩母子。
這是晚晴派人打聽到的關於蘇家的一切。
從京城回到楚府,她自知楚家並非久留之地。便一直留意著蘇謫,直到那日,元清明過來告訴她,蘇謫傷勢無礙,她表麵不動聲色,心內卻欣喜異常。
大火之前,她已命紫蘇將她的首飾變賣成了銀兩,得知蘇謫行動如常,便讓紫蘇將銀兩交給他,謀劃退路。同時約定,若是一切安排妥當,未免打草驚蛇,可以蘇氏贖身出府作為暗號告知。
那日小院外不經意的一瞥,那男子堅韌沉靜的側影,讓她沒來由的相信,他是一個可信任之人。如今,短短半個月過去,蘇氏就已贖身出府……
蘇謫已經將一切安排妥當。
這樣想著,隻覺得心頭猛然砰砰地跳起來。
晚晴一邊走,一邊低頭思索。
一切準備妥當,隨時都可以離開。現在的問題是,要如何離開,幾個人離開?她一個人,還是帶上身邊這幾個丫頭?若要她們走,她們肯嗎?若是不帶上她們,會不會連累無辜?
至於如何離開……
悄無聲息的失蹤?詐死?還是,休書?
悄悄走掉無疑是最簡單的方法,實施起來最為簡單方便,出了楚府,改名換姓,重新開始,可造成的後果太麻煩,楚家無緣無故丟了一個大活人,少不得驚動上官家,雲倩茹必不會說些什麼,可上官任承父子必定不會善罷甘休,萬一驚動官府,到時自己豈不成了變相逃犯?詐死也不失一個好主意,一勞永逸,可需要裏應外合,精心籌備,眼下她在楚家步步艱難,老夫人為了鎮住場麵,肯定使用了非常手段,她不能再引起不必要的懷疑,這一個辦法,首先被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