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見了,上官太師。”
“是啊,這許多日不見了,裴武侯倒是光彩依舊啊。”
遼國皇宮,燕雲侯和上官虹站在寢宮外,談笑風生。
若是不去看二人身旁手執火把,寒刃在手的楚朝士卒,不去聽皇宮中上上下下的廝殺哭喊聲,兩人的交談倒也算是中規中矩。
“燕雲侯來的倒是快啊。”上官虹笑道。
“我本在遼國中追查襲擊南疆大軍的幕後主使,正好同這遼國國都離得不遠。半日前聽說上官太師正在猛攻這遼國國都,我便率兵前來,也算是為上官太師幫個小忙。”
燕雲侯看看上官虹手中提著的那個披頭散發的中年人,然後笑道:“不過上官太師運兵入神,短短幾個時辰之內便攻破了遼國國都,更擒下了這遼國國主,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一樣都是為聖天子效命,不敢居功。”
此時此刻,二人口中說的言語,若是能和心中所想的對照上兩成,便算是坦誠了。不過不管二人心中想的是什麼,這麵子上的應對倒都是過得去的。
“既然遼國可汗已經被擒,上官太師不如便先將這可汗羈押在軍中,等到班師回朝之時一並押回京都吧。生擒敵國國主,這可是少有的名將才能做得出來的事情啊。”
燕雲侯看上官虹手中提著那遼國可汗,心中一時猜不透上官虹想要做什麼事兒,便用言語試探他。
反正兩個人對彼此的關係也是心知肚明,再饒什麼彎子也都是白費,倒不如敞亮一些。
“不,這廝的性命,我並不想留到回京之時。”
上官虹攥著那披頭散發的中年人的領子,寒聲道:“遼國可汗雖然現在便在我手中,但是遼國之中還有些散兵遊勇。若是想要將他擒回京都之中,半途上少不得要有遼國之中的散兵遊勇前來騷擾。”
“更何況,此次征遼,不知道多少大楚的熱血男兒橫屍疆場,這筆血債,必須現在討還了。”
那中年人猛的一哆嗦,身形瑟縮,卻不敢言語。
“這顆大好頭顱正好作為福物,用來祭奠我大楚朝忠勇軍士的在天之靈。”
“上官太師這麼說就差了吧,這麼做的話,需同常理不合。”
上官虹殺了這遼國皇帝,就燕雲侯看來,對他實在是沒有半點好處。不過即便燕雲侯看不清上官虹的真正意圖,他也一樣要將上官虹攔下了。
上官虹想要做的,他就偏不讓上官虹做得成,非要處處鉗製上官虹不可。
“我意已決,裴武侯不要攔著我才好。”
言語間,上官虹將那遼國天子擲在了地上。那遼國天子也是個外強中幹的貨色,被上官虹擲在地上之後,一時間竟然動彈不得,就連喝罵兩聲也做不到。
遼國可汗此刻也明白,自己已經是窮途末路,再也沒有生還的可能了。隻不過他渾身力氣似乎都被抽幹了一樣,即便是想要求饒或者喝罵兩聲以發泄心中恐懼,都是一樣做不到的。
上官虹抽出腰間霜刃,仰首閉目,口中念念有詞的,似乎真的是在祭奠大楚朝士卒的亡魂。
深夜的皇宮中,一陣陣冷風刮起,似乎那些遊蕩在天地之間的大楚朝軍士亡魂有所感應,要前來親眼看著遼國天子喪命。
燕雲侯雙眼眯起,體內罡氣緩緩流動,正是蓄勢待發,要在上官虹落劍之時,從他的劍下將遼國皇帝搶去。
正在這關頭,燕雲侯卻感應到了一些異樣。他雙眼向著四周掃了一掃,竟然就此將體內罡氣平複散去。
上官虹睜開雙眼,一振手中霜刃,正要在這遼國皇宮之中,斬下遼國可汗的項上人頭!
恰此時,異變突起!
或破土,或飛掠,或自虛空之中化出,或在陰影之中浮現。
前後隻不過彈指之間,遼國皇宮中便出現了數十個身形!
這些惡客施展遁法之時無聲無息,直到先出身形之後方才被發覺,顯然是精於此道,一等一的暗殺高手!
現身之際,這數十人一聲不吭,各自化身一道寸許粗細的光芒,向著舉劍將斬的上官虹衝來!
這數十人來的如此之快,即便是回護在上官虹身旁的親衛,一時半會都沒能反應過來!
“哈哈哈!”
上官虹眼見著這數十人向他衝殺過來,卻如同根本沒有看見一樣,手中霜刃直直的向下斬落,竟然不曾回護自身半分!
“轟!”
一時間,勁氣崩亂,土石飛裂,上官虹身周數丈都已經被土石灰塵遮住,即便是窮盡目力也看不清其中的情形。
“啪嗒”一聲響,一枚碧玉竹子跌落在地,在地上翻滾了幾圈之後,終於停住不動。
“哈哈,清玄啊清玄,你莫不是老了麼?怎麼連個珠子都拿捏不住了?”
說話的,正是封刀之境宗主,蕭楚材。
前些時候,蕭楚材忙活的便是關於紫皇神境的事情。不過現在紫皇神境已經落在了裴東來手中,他一時間倒也清閑起來。封刀之境之中也沒有什麼事情能夠打擾到他,蕭楚材窮極無聊之下,也隻能來尋清玄,或是閑聊,或是飲酒,或是下棋,總算是消磨時光。
今日,二人對弈於山中涼亭,石桌石凳,黑白棋子,倒也雅致。
今日裏清玄很有些心不在焉的意思,連連被蕭楚材屠了大龍,在棋盤上被蕭楚材殺的零零落落,十分的淒慘。蕭楚材懶得管清玄心中盤算著什麼事情,穩穩地抓住了這難得的好機會,誓要在這黑白棋盤上贏清玄一次。
此刻他見清玄手中的碧玉珠子突然跌落在地,不由得笑道。
他這邊笑得歡暢,清玄麵上卻是一片凝重,連半個好臉色都沒有,隻是凝神望著那一枚碧玉珠子,默然不言。
等到蕭楚材笑聲停了,清玄才緩緩的歎了一口氣。
清玄站起身來,撿起那滾落在地麵上的碧玉珠子,將上麵浮塵拂去,然後受到了袖中。
做完這一切之後,清玄竟然也不同蕭楚材言語,轉身便要離開。
“喂喂喂,怎麼著。眼看著就要被我殺敗了,是想要不認賬麼?”
蕭楚材見清玄麵色不太好看,心知定然是有些什麼事情發生,隻不過他調侃清玄慣了,這個關節上依舊忍不住想要調侃清玄幾句。
“裴東來,已經真真正正的成為妖帝了。”
清玄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正色道。
“他要做那妖帝就讓他做去,這件事情不是先前就在那個鄭鳳圖的算計之中麼?”
蕭楚材聞言不以為意,他雖然對鄭鳳圖沒有半點好感,但是鄭鳳圖算無遺策這一點他還是承認的。裴東來成為了妖帝,這有什麼出奇的?若是成了妖帝的是別人,這才能讓蕭楚材覺得驚奇。
“身懷天子氣運,並且已經繼承天子之位者無法修煉,你知道吧。”清玄不再去說裴東來之事,轉口說了另外一件事情。
“知道。”蕭楚材愣了愣,還是回答道:“天子之氣在陰間,便在閻羅天子身上;在九天仙闕上,應在九天仙帝身上;在人間,便應在每一國國君身上。尋常有幸得到天子氣數者,已經是數個輪回的善緣累積而成,貴不可言,凡人最為尊貴者便是如此。因此既然成就一國之君,便無法修行,以圖長生不死。即便是修行了,那也最多隻能強身健體,不可能延長半點壽數。”
“你說這些做什麼?”蕭楚材對這些明明白白,說完之後疑惑道。
“若是有人真的得到了天子氣運,同時修為高深,那又當如何?”清玄不答反問。
“絕不可能!”蕭楚材斬釘截鐵道:“身懷天子氣數者,最多修行凡俗武藝,能夠引氣入體稍稍運轉已經算是極限了,想要再進一步完全沒有可能。”
“如果真有一個如你所說的那麼一個人物的話……嘿嘿!那可就了不得了,不管是修為再怎麼高深的修士見了他,都要至少被連連打落三個境界,像你這種境界的,差不多得被打落五個境界,落到青冥境界去。所謂人間天帝,不外如是。”
蕭楚材正要再嘲諷清玄真人一番,但是看著清玄真人麵色嚴肅,不像是同他玩笑,蕭楚材便皺起眉頭,凝神細想。
片刻之後,蕭楚材皺眉道:“斬殺一國君主,興許可以掠奪天子氣運,和本身罡氣真力煉成一體……不過那也是不可能的!真正能將天子氣運煉化在自己體內,化為己用的,至少也要有個青冥境界才能做得來。”
“但是你不要忘了,武修一旦踏入通幽境界,便被那些條條框框限製的死死的,踏入了通幽境界的武修若是真的斬殺了一國之君,隻怕前腳剛殺了人,九天雷劫後腳就跟著過來了,非得轟炸個不死不休,死後永沉九泉之地才算是作數。”
“至於神通境界的武修殺了一國君主,那天子氣運對他而言也是半點用處都沒有的,頂了天能讓他成為一國之君吧?但是等到真正的成為一國之君之後,暗地裏又不知道要被那些條條框框消減去多少壽數,怎麼看都是劃不來的。”
蕭楚材蓋棺定論:“你那說法無稽之極,根本便不可能出現那麼一個人間天帝。”
“如果真的就有了呢?”
清玄轉過身,緩步離開,口中低聲道:“如果真的就有這麼一個人,在奪到了天子氣運之後,將自己的境界連連拔升,提升到了問玄境界呢?”
“怎麼說?”
蕭楚材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收起了麵上的調笑神色,沉聲問道。
“有一道天子氣運,已經被人在斬斷掠奪之後,化入了自身之內。這是我以術數占之的結論,應無差錯。”
啪嗒。
清玄真人言語落地之後,涼亭中傳來一聲輕響。
蕭楚材手按的石桌上,在一瞬間出現了道道蛛網一般的細密裂痕。
一道元魂化作一道白光,轉眼之間便掠過了重重山嶺。
它循著那一點熟悉的感應一路飛掠,不知道已經行過了多少的路程。
這一道元魂之中的本來念頭,早已經剝離流散了七七八八,隻剩下一股執念,循著那烙印在元魂最深處的感應不斷飛掠。
它已經忘了他自己是誰,但是它清楚,有一件極為要緊的事情就烙在自己這元魂之中。他必須要將這件極為要緊的事情,傳給那個身居元魂最深處的感應的人知道。
這一道元魂飛遁了不知道多久,終於停了一停。
那身具感應之人,就在此處。
元魂在空中轉了幾轉,然後向著那傳來感應的山頭落了下去。
一刻鍾後。
萬妖山絕頂之上,一道如同遊龍一般的光芒從絕頂之上的山洞中衝出,破開雲海,蜿蜒而去。
這山洞,妖族之中沒有一個人不知道。
那裏,停放著萬骨王座,乃是妖族共主,妖帝的所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