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戌初(1 / 3)

第十章 戌初

在火勢成形之前,極黑的濃煙已率先飄起,四周火星繚繞,如一條潑墨的黑龍躍上夜空。

天寶三載元月十四日,戌初。

長安,長安縣,義寧坊。

“聯絡不上?怎麼可能?”

檀棋看著通信兵,難以置信。望樓係統是公子親自規劃設計的,它並非單線傳遞消息,隻要是武侯視野之內的望樓,都可以直接交流。這樣就算一處望樓反應不及,也有其他線路可以傳輸。

除非全長安幾百個望樓全垮了,否則不可能出現聯絡不上的情形。

通信兵道:“失聯的是大望樓。”

檀棋更奇怪了。大望樓?那是靖安司的主聯絡樓,就設在大殿後的花園。它身秉二職,既要隨時接收全城消息,也要隨時向全城任何一處發送指令。如果它失聯,靖安司就會變成一個半身不遂的瞎子。

這麼重要的地方,公子怎麼會放任它失靈呢?檀棋又抻長脖頸,朝光德坊方向望去,可惜夜色沉沉,光燭耀眼,不可能看到那麼遠的地方。

“應該很快就會恢複的,公子最討厭消息不及時了。”她這樣對自己說。

與此同時,張小敬正在巷子裏清點戰果。剛才他打暈醫館學徒時,摳出了一粒毒丸。張小敬把毒丸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判斷應該是野葛與烏頭的混合物,不過卻沒什麼異味。

這毒丸,可不是尋常人能炮製出來的,可見對方背後的實力相當可怕。

這時檀棋匆匆走過來,把大望樓失聯的事告訴張小敬。張小敬也皺起眉頭來,這可真是有點蹊蹺。檀棋道:“既然聯係不上,不如我們直接把刺客送回光德坊吧。”

“不行。”張小敬斷然否決,“現在已是戌時,街上已經擠滿了人。把他們運過去,路上不知要花多少時辰。可沒那個餘裕。”

“那怎麼辦?”

“運去波斯寺,就地審問。”張小敬做了決定。檀棋還要爭取一下,可他獨眼一掃,淡淡道:“姑娘的行動,不必與我商量,但這裏是我做主。”

檀棋撇撇嘴,隻好閉上嘴。可她還是不放心,便派出一個人,回去光德坊報告。

旅賁軍的士兵把醫館學徒和牛車夫重新裝回車裏,在沿街遊人的驚訝注視下,再次駕回到波斯寺中。這麼大的動靜,連寺裏的主教都驚動了,一個執事被派來詢問。

“現在有外道奸賊圖謀不軌,朝廷需要借重上帝威光,震懾邪魔,所以求助於在下,在寺內推鞫詳刑。”伊斯執事這樣對同僚說,他們雖然聽不懂什麼叫“推鞫”,什麼叫“詳刑”,但知道朝廷這是對上神的接納,紛紛表示與有榮焉。

拘押醫館學徒的地方,恰好就是之前關押張小敬和檀棋的告解室。伊斯解釋說,這是寺裏最安靜的地方,用來審問最合適不過。他現在殷勤得很,隻怕張小敬遷怒景寺。

醫館學徒被五花大綁塞進狹窄的小屋裏,然後被一桶冰水潑醒。

“接下來你最好回避一下。”張小敬對伊斯道,獨眼裏閃動著殘忍的光芒。伊斯猶豫了一下,卻沒挪動腳步:“他在敝寺行凶,敝寺理應與聞審訊,以示公義。”

“隨便你。”

張小敬拉開小窗,往裏看去。那個人垂著頭沒動,頭發一縷縷滴著水,但微微顫動的肩膀說明他已經清醒了。

這家夥是中原人,瘦臉短須,身上肌肉不多但很勻稱,耳下隱約能看到兩根青筋連到脖頸下,一看就知道是常年鍛煉的殺手。張小敬什麼都沒說,就這麼冷冷地看著。

“殺了我。”殺手虛弱地說。

“我來告訴你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張小敬的聲音傳入告解室,“神龍朝時,有一個禦史叫周利貞,受武三思之命,去殺桓彥範。周利貞特意砍伐了一片竹林,留下凸出的尖竹樁,然後把桓彥範在地上拖來拖去。他的肌膚一片片被竹尖刮開、撕裂、磨爛,露出筋腱和骨頭。足足拖了一天,他才咽氣,死時骨肉已幾乎全部分離,竹樁皆紅——這喚作晚霞映竹。”

張小敬說得津津有味,描摹細節,仿佛親身見到一般。旁邊的伊斯卻發起抖來,他忍不住去想象那“晚霞映竹”的血腥場麵,可立刻覺得胃裏一陣翻騰。在告解室裏的囚犯聽到這些,不知道會是什麼心情。

張小敬繼續道:“不過我現在沒有一整天時間,所以會換一種方法。這是當年周興用來對付郝象賢的法子,叫作飛石引仙。”他說起這些殘忍的事,居然也引經據典,讓伊斯哭笑不得。

“我會在你的肛門裏塞進一根鐵鉤,掛住腸頭。鉤子的一頭拴在一根橫木杆上,木杆的另外一端,縋著石塊。將這根橫木杆掛在木架上,你和石頭分置兩邊,就像是秤一樣——秤你用過吧——然後我會在這邊把石塊往下拉,木杆翹起,那鉤子就會把你的腸子慢慢扯出屁眼,每一寸挪動,你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如果我拉得快一點,你的腸子就會被一下子扯出來,拋飛在空中。

“當然,把鐵鉤換成竹尖,靠竹竿的彈力把整個人挑上去,再穿下來,也不錯。”

然後張小敬嗬嗬笑了,笑得還很得意。如果那個犯人抬起頭,看到那隻在小窗閃過的獨眼,就知道他是認真的。

檀棋在一旁聽著,她明知張小敬是在逼迫犯人,可仍感到不寒而栗。張小敬散發出來的那種氣勢,讓她幾乎喘不過來氣,不得不挪動腳步,站遠了幾步。

她一直以來,都把張小敬當成好色的登徒子、盡職的靖安司都尉和可靠的同伴。這時她終於想起來了,這個人的真麵目,可是萬年縣的五尊閻羅。

哪五尊?狠、毒、辣、拗、絕。

九年長安不良帥,不知這手法他用過多少次,折磨過多少人。

她拚命把這個念頭甩出腦子,和伊斯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在對方眼中看出了悔意。早知道不該過來旁聽,在走廊等著結果就好了。伊斯為難地抓了抓腦袋,如果張小敬真要動刑,他攔還是不攔,這畢竟是神聖之所啊……

“殺了我。”殺手低低地重複著這一句。

張小敬咧開嘴,語調森森:“你不必懷疑效果,我可以告訴你,周利貞也罷、周興也罷,還有我們刑吏的種種刑求手段,都來自同一個傳承——來俊臣。來氏八法,可是很有名氣的。”

“來俊臣”三個字說出來,屋子裏的溫度立刻降了下去。那可是長安居民永恒的噩夢,盡管這個人已經死去許多年了,仍可以用來止小兒夜啼。這個名字,有時候比他發明的各種嚴刑還有效果。

“呸!”犯人想吐一口唾沫,卻發現沒吐出去,因為嘴唇一直在抖。

這一切,都被張小敬看在眼裏。

如果是突厥狼衛,張小敬沒有信心撬出他們的話,但這些人不同。他們隨身攜帶著毒丸,說明雖不怕死,但畢竟也怕嚴刑拷打。現在他在發抖,這是個好兆頭。

張小敬“唰”地把小窗關上,且讓恐怖慢慢發酵一陣。在漆黑封閉的空間,囚犯會在內心把剛才那些場景一遍一遍地想象,停都停不下來。外界的任何聲響,腳步響起,木幾挪動,都會被當成臨刑信號。有些人就這麼被活活嚇死了。

張小敬故意沒有問任何問題,讓囚犯在心理上產生錯覺,以為拷問方無求於自己。這樣才會讓他愈加惶恐,愈加急切地想證明自己的價值。

刑求這門藝術,和房事一樣,精髓在於前戲。

安排好之後,張小敬轉身離開告解室,檀棋和伊斯遠遠站在門口,看他的眼神都有些畏懼。張小敬撣了撣眼窩,沒有去做解釋。這兩個人生活的世界太美好了,根本不知道真正底層的世界是什麼模樣。

伊斯猶豫了半天,還是湊了過來:“張都尉可是查了不少典籍呀,我看那刺客真是給嚇到了。”

“我可不是從書本上學到的。”張小敬笑了笑。伊斯隻覺一股涼氣從腳心升到頭頂,原本白皙的皮膚更不見血色。

“你們在這裏盯著,一旦囚犯開口,盡快告訴我。我去外麵看看地形。”

“地形?”伊斯不明白。

“飛石引仙,最好是在平地,架子才紮得穩。”

“喂,這,這不合仁道吧……”伊斯這次真嚇壞了,這家夥真打算要在這景寺之內當場虐人啊!這以後讓景僧們如何處之?

張小敬沒理睬他,走出告解室,開始在院子裏勘察地形,時不時舉起兩根指頭丈量一下,或者用腳踏一踏泥土,看看鬆軟程度,像是個最敬業的營造匠。

過不多時,伊斯撩著袍子,跌跌撞撞從殿裏跑出來:“張都尉!別架了!招了,招了!”他情急之下,連雅詞都不說了,直接大白話。

“哦?他都說了?”

“對,都說了!”

這個囚犯招供的契機,還得歸功於伊斯。張小敬離開以後,伊斯左想不對,右想心慌,於是鑽到告解室的另外一側,像是平日裏給信士們做告解一樣,苦口婆心地勸說起刺客來。

不知是伊斯的言語裏確實存在感召的力量,還是張小敬之前造出來的氣氛太過恐怖,囚犯終於放棄了抵抗。伊斯趕緊跑過來攔張小敬。

從刑訊角度來說,一軟一硬,一打一拉,確實可以讓人更快開口。

快到告解室時,伊斯拽住張小敬:“他答應會知無不言,但你們得赦免他的罪狀。這個人已答應皈依我主,從此靜心修行,不出寺門一步。”

“這個你去跟靖安司丞去談,我隻負責問話。”張小敬甩開他的手。這個執事未免越俎代庖,幹涉起朝廷的事情來了。

囚犯仍舊被綁在告解室內,不過木門敞開,讓他能看到光亮。檀棋坐在對麵主問,張小敬則在旁邊一直盯著他的表情,一是施加無形的壓力,二是觀察刺客的細致動作,若有半分假話,立刻就會被覺察。

刺客緩緩開了口,自稱他是守捉郎。這個名字,讓張小敬不期然地皺起粗眉。

“守捉”一詞,本指大唐邊境的屯兵小城。這些小城不在地理要衝,規模都非常小,朝廷基本不怎麼過問。它們平時自治,戰時自保,久而久之,每一座守捉城,都變成一片唐律和帝澤都觸及不到的法外之地,魚龍混雜。

從開元年間開始,大唐府兵日漸廢弛,折衝府幾無上番之兵。在這時,一個叫守捉郎的組織悄然出現,專門為各地官府、節度使以及豪商提供雇傭兵服務。它的成員成分十分複雜,有逃亡的罪犯、退役的老戍兵、流徙邊地的農夫子女,還有大量來曆不明的西域胡人。這些成員隻有一個共同點,皆出身於各地的守捉城。

守捉郎的兵員精悍,辦事利落,十幾年光景,便成為大唐疆域內一股舉足輕重的勢力。

這兩個刺客,居然來自守捉郎,事情更加蹊蹺了。

張小敬跟守捉郎打過幾次交道,他們歸根到底是生意人,行事低調謹慎。他們的主要業務對象是大唐,怎麼會勾結突厥人,為害長安?不想活了?

他轉念一想,很有可能,守捉郎隻是接了個刺殺的委托,並不知道被刺殺者背後的事情。於是他悄悄告訴檀棋,朝這個方向問。

果然,檀棋再問下去,刺客承認並不認識這個普遮長老。他隻是接到命令,潛伏在波斯寺裏,隨時盯著長老的動靜。一旦接到信號,就立刻出手殺人,然後撤離。

張小敬追問是什麼人發的信號,刺客說沒有人,用的是波斯寺裏一棵槐樹頂上的老鴰巢。什麼時候老鴰巢消失了,便意味著可以動手了。

這樣一來,兩邊不用見麵,也就降低了泄密的可能。這是很常見的做法,隻是可憐了那一窩老鴰。

“那麼你的命令,是誰發放的?”張小敬又問。這個刺客不知道委托人的虛實,一定知道他的上級。

刺客不吭聲了,這觸及他們最大的忌諱。這些守捉郎,都有家小生活在守捉城裏。自己若是身死,組織會照顧撫恤;若是背叛,家中親人可就不知什麼下場了。

張小敬冷聲道:“你既然已開口交代,就已經背叛了守捉郎,還不如全交代了,也許朝廷還能優待一二。”刺客聽出張小敬的威脅意味,露出絕望神情,懇求地看向檀棋和伊斯。

伊斯看著不忍,開口道:“他既有心向主,不宜逼迫太……”張小敬突然手指門口,一聲怒喝:

“滾!”

這突如其來的霹靂,讓屋子裏所有人都一哆嗦。伊斯張口結舌,簡直不敢相信。自他來到長安,可從來沒人對他這麼聲色俱厲。

張小敬大罵道:“你以為你是刑部尚書還是大理寺卿?在這裏兀自聒噪,指手畫腳!”

“在下隻是……”

“你們這個波斯寺窩藏要犯,為害長安;你阻撓靖安司辦案,幾令刺客逃脫。光憑這兩條罪名,就足夠把你寺連根拔起!你還覺得自己有功?”

“可是……”

“滾出去!”

伊斯被罵得麵如死灰,半晌才鼓起勇氣,畫一十字道:“我乃是上帝之仆,隻以神眷為顧念。”然後深鞠一躬,轉身離開,腳步踉踉蹌蹌,似乎深受打擊。

檀棋望著他的背影離開,輕輕歎了一聲。她有點同情這個自戀天真的景僧,可事態嚴重,由不得菩薩心腸,隻好金剛怒目了。

見張小敬對伊斯發泄了這麼一通,那刺客也有點被嚇到了。張小敬一拍桌子:“我告訴你,你們殺的這人,乃是突厥的右殺,他替一夥凶徒籌劃,要在今晚毀掉整個長安城。你們接的委托,正是替那些凶徒滅口。”

刺客瞳孔為之猛然收縮。他不知道右殺是什麼身份,也不太能搞清楚這之間的複雜關係,可他知道整個長安城被毀是什麼結果。

“守捉郎為虎作倀,對抗朝廷。屆時別說你們的組織,就連邊地所有的守捉城,都要全數肅清。”

刺客沉默不語,可他的眉角在微微抖動。“肅清”隻有兩個字,卻意味著十幾萬守捉婦孺流離失所,淪為賤奴。大唐朝廷,幹得出來這種事。

“說出你的上級,這是在挽救你們守捉郎自己。”張小敬發出了最後一擊。

刺客終於徹底崩潰了,他捂住臉,囁嚅著說出了一個地址:“平……平康坊。我們的落腳處和委托,都是在裏麵的劉記書肆交接。”

平康坊?

張小敬先一愣,再一想,覺得再合理不過了。

平康坊裏,可不光有青樓,還有範陽、河東、平盧、朔方、河西、安西、北庭、隴右、劍南、嶺南五府十位節度使的留後院。

這十個留後院,負責十位節度使在京城的諸項事務,大到錢糧調遣、官員走動、奏章呈遞,小到家眷出遊、禮品采買,都歸其負責。它還有個不能宣之於口的工作,就是擔任各地駐京城的情報驛,既搜集地方情報彙總給朝廷,同時也是節度使在京城的耳目。

突厥狼衛襲擊京城這件事,最早就是朔方留後院發現,然後報予朝廷,靖安司接手那是之後的事情了。

節度使是守捉郎的大客戶,一般由留後院出麵發出委托。守捉郎把落腳地點設在平康坊裏,溝通起來自然再方便不過了。

看來今日,注定要二入平康坊啊。

張小敬一邊想著,一邊活動了一下指頭。左手小指頭處的傷口,又隱隱作痛起來。他正要動身,忽然聽見外頭一個旅賁軍士兵驚慌地跑過來。檀棋認出他正是被派去光德坊靖安司的人,忙攔住他問怎麼回來了。

“靖安司遇襲!”士兵拖著哭腔,氣都喘不勻了,“整個大殿都燒起來了!”

光德坊的靖安司大殿,正變得前所未有的明亮。無數星星點點的火苗從壁裏瓦間躥出,它們瘋狂地吞噬著建築,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每一個彈指都在瘋長。用不了多久,這些火苗便能彙聚一處,把靖安司大殿變成一具不遜色於西市任何一處彩燈的大火炬。與此同時,左右偏殿也騰起火頭。

在火勢成形之前,極黑的濃煙已率先飄起,四周火星繚繞,如一條潑墨的黑龍躍上夜空。煙色極黑極濃鬱,還帶有一種刺鼻的味道,本來已被諸坊燈火映亮的夜空,生生被這一片煙霧重新抹黑。

遠近的望樓,都在徒勞地向總部揮動著紫色燈籠,等待著注定不會再有的回應。

許多靖安司的書吏從正門和偏門湧出來,他們個個狼狽不堪。有人摔倒在地,有人大聲呼救,甚至還有人後身衣襟上還燃著火,邊跑邊發出淒厲慘叫。

所幸長安一貫極重視上元節的火災隱患,每年到了燈會,都會安排大量武侯隨時待命。一見光德坊火起,附近諸坊的救火武侯立刻做出反應,朝這邊趕過來。隻是觀燈的人實在太多了,他們在路上,要花費多一倍的時間。

先期抵達的救援,人手太少,隻能先對幸存者進行施救,然後保證不讓火勢蔓延到周圍建築。對於大殿本身,則完全束手無策。

不少官吏逃到安全地帶後,一屁股蹲在地上,對著大火痛哭流涕。大殿和左右偏殿存放著大量重要文檔資料,這一下子全被燒沒了。沒了這些,就無法施展大案牘術,靖安司將失去最重要的洞察力。

這些幸存者的心中,都有一幅難以言說的恐怖影像。他們逃離大殿之前,看到殿中那座巨大的長安沙盤被大火所籠罩:朱雀大街的地麵裂開大縫,樂遊原在火舌舔舐中融化,曲江池中升騰起煙霧,一百零八坊一片片地傾頹、坍塌——那簡直是宛如地獄般的景色。每個看到這一幕的人,都被這巨大而不祥的征兆壓迫得喘不過來氣。

這場大火驚動了周圍所有官署。從坊角的武侯鋪到京兆府的不良人,從旅賁軍到右驍衛,都紛紛派人試圖接近,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有許多觀燈的遊人和閑漢,以為這又是什麼新噱頭,於是好奇地湊過來圍觀。

靖安司的地位太敏感了,它在這個時候失火,勢必會牽動方方麵麵的關注。

按道理,在這個時候,應該首先設法搶救殿中文書,然後設法恢複大望樓的通信功能,調遣諸軍布防。可是賀知章與李泌兩個長官一個病危、一個被挾持,靖安都尉和旅賁軍主帥又遠在義寧坊,主事徐賓也不知所蹤,整個局麵群龍無首,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