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暮秋風習涼，從後堂穿簾而過，揚起如玉七公子潑墨般的青絲飛揚。
舉盞的手碰至唇邊凝住，門扇上的影子在靠近，對麵的戰雲在緊張卻又能奈何？他輕笑，似一切都在掌握的成竹在胸。
門外的聲音傳來，影子一彎，一放，高影旁多了一個小身影，模湖不清，是月光照進來的。
七公子彎起唇角，卻被聲聲咳嗽打斷，手中盞，盞中水，灑了出來，他拿帕子輕拭唇角，向身後吩咐道，“福祿，請戰小主進來罷。”眼角點笑掃過戰雲，後者手握成拳，在桌下猙猙用力，一根根青筋交錯突起，他謔地站起。
“素不知戰老爺如此迫不急待，果真是鶼鰈情深啊，難道早已知曉我此次前來所攜之物？”洋洋灑灑的話，像風拂過柳梢，雨芒掃過紅泥，使得戰雲心頭一涼，隻能看著那名叫福祿的仆人，躬著身子速速的打開門扉。
吱嘎，門一打開，無娣仰起的小臉裸露在燭光下，舍了彎月的銀輝鋪就身後。
七公子細狹的眸子鳳尾輕勾，嘴角微微一扯，道，“真乃濁世佳人。”
“放肆，此乃我府少爺，何來佳人。”七公子話一落，戰敖跨步上前，如雷震耳的聲音落地敲響，戰雲身子不穩，幾不可見的搖晃，幸而一手撐桌，堪堪站穩，臉色卻已是難看至極。
“戰敖，休得胡言。”
“漂亮哥哥，鶼鰈情深？指誰？”
幾乎異口同聲，引來七公子抿唇，淡笑，“那你呢？是少爺——還是小姐？”他眯起的眼睛看不清心思，眨著無娣，又不知深意的掃了眼戰雲，後者臉色一怔甚是緊張。
“漂亮哥哥錯了，是我先問的。”無娣一步步靠近，看了看偌大的圓桌卻隻有相對二凳，瞅了眼一旁隻站了福祿一個仆人，撇撇嘴，手腳齊用的爬上七公子的腿，仰頭道，“我很瘦小，不重。”
緊張的氣氛有些僵持，七公子臉上的笑怔忡一時，繼而散開，“嗬嗬——果真乃妙人兒，虧不得戰老爺舍不得讓你出來，想是怕被人搶了去罷。”
戰雲手置桌邊，恨不得捏碎了去，看向戰敖的眼神，似虎凶狠，滿是不解與恨意。
七公子纖若拂莖的手，滑過無娣交錯於青的臉龐，卻被軟軟捏住，“哥哥莫看，娣兒不漂亮了。”說完，臉龐似染紅暈。
七公子挑眉，刮著他水嫩的臉兒問道，“嗬——那娣兒可知，隻有女子會被人曰漂亮二字。”
“哦？”無娣為難的咬著下唇，扭頭看了眼爹爹，答道，“爹爹未曾教過。”
七公子笑色更濃，淡曰，“娣兒不曾進過私塾？”
“娣兒有爹爹，雖不比私塾先生，卻是不拘小節，可教娣兒為大丈夫之義理。”無娣甚是驕傲。
“那——”七公子再欲開口，卻被打斷。
“哥哥耍賴。”無娣跳下七公子的腿，撅著嘴巴稚聲朗朗道，“娣兒答了兩題，哥哥卻未答娣兒之惑。”
“哦？”七公子稍換坐姿，正襟端坐偏去斜倚著，袒露幾分疲態，“那娣兒準備如何？”
“娣兒不與漂亮哥哥爭先論後，隻是，若讓漂亮哥哥辨我雌雄，哥哥當為娣兒解惑才是。”無娣眨了眨眼睛。
已匆忙趕來的老管家臉色蒼白的倚著門框，幾乎暈倒，張口欲喚卻被褔祿一瞪，噤了聲，卻止不住悲切。
七公子稍一正色，笑看戰雲一眼，咳聲道，“此法甚好。”
無娣見他答應，忙奔至跟前，仰起下巴示意他可以摸摸，七公子哧笑出聲，再是忍不住他耍寶道，“娣兒年方十二之幼齡，哪裏會有男子喉結，莫不是在做弄哥哥，嗯？”那綿綿懶散的疑問拖長尾音，持續上揚的唇角慢慢凝了霜跡，除了無娣深感嫵媚外，怕是在場之人皆覺冷氣刺骨。
他嘟唇疑惑，盯住七公子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道，“男子女子，十歲皆有形體之育，娣兒今年十二了，漂亮哥哥不妨摸摸便是。”
七公子表情僵住，看了眼一旁戰雲，此時也一臉尷尬，“七公子莫要介懷，草民一直教導小兒，萬勿拘束小節，學那儒子酸朽，這才……這才……”戰雲對上七公子似是有些羞惱的神色，隻有照著小祖宗無娣的話往下順。
“罷，罷。”七公子轉頭看眼無娣，他仍巧笑亮眸，那小嘴兒，那眼神，包括那滿是於青卻掩不住春色的臉龐，就那樣鮮活的站在那裏，那頗小的身影竟有幾分熟悉，怔忪間，似是在那瓊環宮裏，蹲在梨樹下玩蛐蛐的小人兒，想到此，不僅頭痛欲裂，眉峰蹙起，冷漠喚道，“福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