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晚上總是格外冷清,宋清寧靜靜的躺在床上,享受這難得的片刻的寧靜,她的這一生算是完了……
今天是她十八歲的生辰,十八歲,她幻想過無數次自己十八歲的模樣,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現在這個境況。
還記得三年前剛進王府的時候,她滿心歡喜,麵若桃花,可如今不過匆匆數載,她已油盡燈枯了。
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她勾起頭,透過重重的紗帳往外忘,用盡全身力氣,也隻看見了寥寥幾個人影。
“是王爺嗎?”
她的聲音極輕,這極輕的一聲卻耗費了她太多的力氣,宋清寧支撐不住,重重的摔回枕頭上,“呼哧呼哧”地呼氣,腳步停了下來,整個大殿裏隻聽得到斷續的呼氣聲。
“側福晉,我勸您還是莫要癡心妄想了,王爺永遠都不會來這兒了,今日福晉開恩,將宋家的棄婦柯氏帶來見你最後一麵,有什麼話你們快些說,一炷香之後,奴婢便親自來送您。”
丫鬟站在紗簾外麵,像是覺得見她一麵都髒了自己的眼,下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王爺呢,確實是她癡心妄想了。
傳了主子的意思,丫鬟們又趾高氣昂的回去了,大殿再次靜了下來,宋清寧轉過頭,眼珠子一瞬不瞬的望著床前的紗簾,她知道那紗簾之外,站著一個她朝思暮想的人。
有多久沒見過母親了?快三年了吧,當年出嫁,母親便被悄悄送往宋家偏遠的莊子上了,她的洞房花燭夜,卻是母親苦難的開始,她不該啊。
紗簾被緩緩掀起,一雙黑紅色枯瘦的手伸了進來,筷子粗細的青筋遍布手背。
“娘……”
宋清寧張開嘴,卻沒有聲音,一口痰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她的呼吸又渾濁了起來。
柯氏見了,一瞬間的遊移不定全沒了,她趕緊衝到床前,給她順氣,嘴裏不停的叨念著:“寧兒莫急,娘在這兒呢……”
宋清寧抬頭看柯氏,一身藏藍色粗麻布衣,一根看不出顏色的木簪子歪歪斜斜的插在灰白相見的頭發裏,眼窩深深的陷入,顴骨高高凸起,皺紋早已侵蝕了當年那張嬌美的芙蓉麵。
她突然地就伸出手,抓住柯氏,眼淚一邊流,嘴裏一邊喊著:“娘,我不該啊……”
柯氏見女兒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纖細的手一陣陣發抖,心裏更是淒苦。
“娘知道,寧兒你有話慢慢說,慢慢說……”
柯氏左右看看,就看見床頭那碗涼透了的藥,她趕緊喂宋清寧喝下,又細細的給她順了半天的氣,她喉嚨裏的那口痰才算化了下去。
宋清寧喝了藥,精神似乎好了些,說話也流暢了起來。
“娘還記得我院子裏的那棵石榴樹嗎?”
柯氏在她床邊坐下,擦了淚,柔和的看著她,道:“記得,那是你出生那一年,我和老爺親手種的,當時還是一顆小樹苗,十八年過去,院子裏的小丫鬟常喜歡在那棵樹下乘涼。”
“樹木越長越繁茂,我卻怕是不行了,娘,女兒不孝,從未讓您過過一天的好日子,這些日子我時常會想,若是當年沒有一意孤行非要嫁到王府來,我們娘倆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我的乖兒,不怪你,是娘不好,娘沒能護得住你,宋家的女兒各個嫁的好,偏偏我的寧兒,落到了這般境地,終究是我識人不清,將你推進了火坑。我養的女兒,我自己心裏清楚,斷然不會去害一個丫鬟,更不會害一個還未出世的孩子,鬧得一屍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