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柳年大逆不道心一橫:“皇上千萬要將這個布袋拿好。”否則我就死給你看。
“自然要拿好,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抓到這些。”楚淵帶著他往裏走,“走吧,小瑾還在裏頭等。”
小瑾?溫柳年初聽一愣,而後便瞬間醒悟過來:“葉穀主來了?”難怪,除了他這外,這世間恐怕也無人能打發皇上黑天半夜去禦花園中抓蟲。
“一個時辰前剛到。”楚淵道,“聽說了黑霧燒的事情,便過來看看。”
那豈不是馬上就能找出緣由了?溫柳年聞言心裏一喜,加緊腳步跟著楚淵往裏走——當然,還是不忘保持一段距離,以免沾到蟲!
空曠的大殿裏頭,一個綠衣男子正蹲在地上,手拿小棍撥弄一堆黑霧燒,聽到腳步聲後扭頭:“咦,溫大人這麼快就來了。”
“葉穀主。”溫柳年同他也算舊相識——先前在雲嵐城做官時,葉瑾與沈千楓經常會去追影宮,一來二去便有了交情。
雖說有皇家血脈,葉瑾卻對朝政之事沒有絲毫興趣,每天除了養花養草,就是在日月山莊寫醫書,江湖上人人都在誇,葉穀主果真是妙手仁心,不僅醫書高超,還很溫良賢德。
“給。”楚淵將布袋遞給他。
溫柳年默默往後退了兩步。
葉瑾隨手拿過一個盆,往邊沿塗了一些藥粉,然後打開布袋看了一眼,皺眉道:“你這禦花園的蟲都瘋了?”
楚淵:“……”
“怎麼爬起來跟飛一樣。”葉瑾納悶,倒拎起來嘩啦倒進盆裏。
看著那色彩斑斕的一大盆,溫柳年倒吸一口冷氣,整個人都都都都要不好了,蟲蟲蟲蟲蟲!
“喂!”楚淵也被他的舉動驚了一下,就這麼倒出來,跑了怎麼辦。
“放心吧。”葉瑾拿著小棍在盆裏撥拉。
那些蟲先是向著盆邊爬,後來接觸到藥粉後,卻又紛紛掉了回去,嗡嗡嗡叫成一片。
溫柳年緊張咽口水,拚命提醒自己這是在皇宮,不能跑。
“要用這些蟲子做什麼?”楚淵蹲在葉瑾身邊。
“用來試試黑霧燒,一般的蟲子都會怕蠱蟲。”葉瑾眼底充滿疑惑,“但是這也未免太怕了一些啊。”還未來得及放到黑霧燒中,尚且離了這麼遠一段距離,怎麼就開始瘋了一般四處亂爬。
“是不是因為這個?”溫柳年腦中靈光一閃,從懷中拿出小木盒打開。
紅甲狼歡歡喜喜搖搖晃觸須,放出來了呐!
銅盆中的蟲類爬得愈發瘋魔。
“紅甲狼?”葉瑾“嗖”一下跑過來。
“嗯。”溫柳年道,“我養的。”
“品相真好。”葉瑾雙眼充滿豔羨。
紅甲狼爬到葉瑾手上,很是乖巧。
葉穀主雙眼幾乎要發光。
楚淵道:“小瑾若是想要——”
溫柳年頓時心裏懸起,這這這是我的!
葉瑾問:“你能抓到?”
楚淵扭頭:“溫愛卿。”
“啊?”溫柳年哭喪著臉。
“哪裏有?”楚淵問。
溫柳年趕緊道:“雲南!”
聽到這兩個字,楚淵又是皺眉。
葉瑾眼巴巴看他。
“朕去幫你找。”楚淵隻好點頭。
葉瑾望天:“哦。”也並不是很在乎啊!揉揉鼻子又強調,“要找大一點的。”
“好。”楚淵對他向來是言聽計從。
葉瑾又回頭看了眼盆中的蟲:“早知道有紅甲狼,就不用抓這些東西了。”
楚淵:“……”
“倒了吧。”葉瑾撇撇嘴。
周圍沒有侍衛,楚淵隻好自己端起盆往外走。
一隻蟋蟀突然騰空而起,張開翅膀嗡嗡飛。溫柳年抬頭就見一團黑色正在朝自己迎麵撲來,還未來得反應過來究竟出了什麼事,就覺得鼻尖一涼。
“愛卿。”楚淵也被驚了一下。
然後就見溫柳年直直向後倒在了地上。
嚇暈了。
皇宮外頭,趙越正坐在山海居屋頂,看著遠處的無邊星河出神。溫家二老已經歇息,他便索性又出來喝酒,順便等溫柳年一道回家——這裏是從皇宮到溫府的必經之路。
街上已經沒幾個人,小院中的燈火也逐漸熄滅。夏末秋初的時節,雖說白天依舊很熱,晚上卻已經開始冷。一對剛擺完小攤的老夫婦推著車在路上走,卻不慎將上頭的東西灑在了地上。
“你說你這老頭子,不肯讓我拉車。”老婆婆一邊拾掇一邊埋怨,“自己包了一天的餛飩,哪裏還有力氣。”
老爺爺隻是笑,任著她說,也不還嘴。
趙越跳下屋頂,上前幫著將東西裝好,又將剩下的幹餛飩都買了下來。
“多謝趙公子了。”老兩口樂嗬嗬,又一起拉著車往前走。
趙越看著兩人的背影越來越遠,臉上也有些笑意,轉身想將餛飩放到山海居,卻見不遠處一個人正看著自己。
雲斷魂原本也隻是想出來散散心,卻沒料到竟然又會撞到他。
“老先生。”見對方一直盯著自己看,趙越道,“有事?”
“想來這山海居吃些東西。”雲斷魂看了眼牌匾。
“可真是不湊巧,廚子今日有事,所以打烊也早。”趙越道,“離這不遠處還有家酒樓,老先生可以移步去那裏吃。”
“廚子走了,掌櫃的手裏不還有餛飩?”雲斷魂道,“煮了便是。”
趙越笑笑:“也行,老先生先在裏頭等吧,我去廚房替你煮。”
雲斷魂點頭,轉身進了酒樓。
“不是說不想與少爺相認嗎?”無影蹲在暗處吃糖葫蘆,“怎麼還三更半夜跑來這山海居。”
“嘴上說是一回事,能不能做事另一回事。”無風敲敲他的腦袋,“先生要做什麼,你我莫非還能出手幹預不成?”
“要我說,少爺早就該回海島了。”無影將竹簽丟掉,“若是好好待在先生身邊,現在說不定早就成了高手。”哪裏會娶兩個男人做媳婦,還站在鬧市之中擦香膏。
無風嫌棄道:“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吃得有些多?”練輕功最重要便是身形輕靈,哪有人這麼一路狂吃。
無影替自己心酸:“在島上都沒吃過。”
無風:“……”
無影道:“我再去買點肉串。”
無風心裏搖頭,繼續盯著客棧。
餛飩很快就煮好,趙越端著放在他麵前:“慢用。”
“掌櫃的可有事?”雲斷魂突然問。
趙越有些疑惑。
“若沒事的話,不如一起吃吧。”雲斷魂歎道,“人老了,話也就多了,卻不知道要說給誰聽。”
趙越坐在他對麵:“老先生的家人呢?”
雲斷魂往餛飩中加辣油:“傷心之事,不提也罷。”
“那白天的兩位公子是……”趙越不解。
“是我的義子。”雲斷魂道。
“原來如此。”趙越有些歉意,“方才是我失言了。”
“無妨。”雲斷魂自嘲笑笑,“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
趙越替他倒了一杯茶,也沒再多問。
店堂裏頭燭火搖曳,暈出淺淺昏黃,倒也有幾分脈脈親情之意。
一碗餛飩吃完,雲斷魂還未來得及付賬,趙越便道:“不值幾個錢,在下請客。”
“也好。”雲斷魂道,“餛飩味道很好。”
“外頭已經夜深了,我送老先生回去吧。”趙越道,“雖說是天子腳下,卻也難保不會有歹人。”尤其是這種衣著光鮮的外鄉老者,隻怕會有不少人盯著打劫。
“不必了,我就住在這附近,拐彎便是。”雲斷魂站起來,“多謝掌櫃。”
“老先生客氣。”趙越將他送下樓,看到無風與無影在下頭等,方才放心與他道別。
三人回去之後,看看天色已晚,趙越吩咐小二關店打烊,自己則是往皇宮方向走去——往常就算是宣召進宮,這個時間也差不多該出來了。
長街之上空無一人,與白天形成鮮明對比,清冽月色照著兩側畫棟雕梁,也別有幾分意趣。
拐過一個小巷道,身後卻傳來一陣腳步聲,極輕。
趙越微微皺眉,右手不動聲色握住霽月刀柄。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逐漸逼近,趙越頓住腳步。
對方淩空而起,手中旋即展開一柄軟劍,在月光下發出銀白光芒,武功路子極其詭異。
趙越閃身躲過:“閣下何人?”
對方沉默不語,又是一招攻了上來,顯然目的極其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