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心恨(1 / 2)

“世子莫要擔心,院裏有婢子在呢。婢子下次再也不亂跑了。”千夏一麵好言安撫東陵泓熙,一麵心懷歉意地立下承諾。

這日從靈修寺回來之後,千夏便聽四世子身邊的書童小豆說起下午書堂西廂裏發生了一件有驚無險的事情。

平時這大夫人總是躺著,幾乎從不離開那張老舊的睡塌,自半月前府上火災之後,她更是日日長睡不醒,今次這是怎麼了?還能走出房去,用香木珠砸人?!難道因為她下午誠心誠意求了佛,佛祖感動,因而開眼保佑,要疼惜自家夫人了?

千夏心中惦想著,回神過來時,四世子正目光老成地遠望著呆坐在睡塌上的大夫人。

“世子,快些回去吧,不然嬤嬤和公公們又該急慌了。”

“好。”東陵泓熙收回目光,低頭思索片刻,有些東西他還不打算明說,但還是忍不住要悄聲多囑咐千夏一句,“母親似乎比從前愛動了,你要好生陪住。”

“婢子知道。世子慢行。”

背對門而躺下的許安寧呼吸又急又浮。

這身子實在不行。

方才不過是從屋內走到庭院,又原樣走回,幾十步路,竟累得她要花大半日功夫來歇息。

疼,全身上上下下的骨頭都在發酸地疼。

這些毛病也不知道是怎麼辛苦憋出來的。人活一世,再如何難過也不該糟踐自己。

“夫人?”合上門,千夏輕腳走到床邊,喚了睡塌上的人影一聲。

許安寧麵牆而躺,千夏看不見她的神情。但依照那顫顫的呼吸和安靜的姿勢來看,似乎是睡過去了。

也好也好,今日活動了,必然勞累。

次日,晨光稀疏時,許安寧才醒。

醒來時庭院中有掃地聲,她艱難活動著宛若七十歲老婦的這具身軀,自己起身拿了桌上的酥糕往口中送。

僅有一個宮婢相陪的人,分到的酥糕也自然不會好到哪去。

可是,許安寧餓得眼昏。她昨日睡過去之後便再無知覺,一晃眼就是大半日,不餓才奇怪。

吃了少許酥糕墊肚後,許安寧的目光落在了旁邊的藥湯上。

她俯身湊過去輕嗅,這湯方必然是因為她臉上的傷而準備,可其中幾味藥材不過都是順氣健脾的,連一味清濁化瘀的都沒有。由此,府上主事者的心思可見一斑。

許安寧回身站起,移步前門,適逢千夏掃完院子歸來。

見到許安寧,千夏像見不到那凶煞醜陋的傷疤一般,隻顯出歡喜之色。

“夫人醒了啊!”她趕忙把手在身上蹭了蹭,“婢子扶夫人在廊上坐!”

“走走。”

許安寧勉強說出幾個字,但也隻是說說。她倒是想自己快步走到庭院中曬一曬涼涼薄薄的晨陽,可腳下邁不開,跨不動。

“走走?”千夏眉眼裏流露出藏不住的喜意,真是佛祖庇佑吧!待夫人再好一些,要再去寺廟拜拜還願呢!“夫人想走走,那我們就去院裏走!”

許安寧聽她那語氣,似乎像是在哄孩童。

跟著這樣一個癡傻主上,已經怪是難為她了。竟還能這樣不離不棄,耐心細致。

許安寧走向並無多少生機的花圃,在一顆常青樹前駐足。她伸出頎長的手指在幹燥鬆軟的沙土裏橫畫兩筆,再添上兩圈。

“夫人,這是什麼?”

千夏的疑問引來了許安寧看不出情緒的目光,她目不轉睛地凝望千夏,緩緩問道,“你,是誰?”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千夏怔愣在原地,她呆看著許安寧,臉上的錯愕驚懼讓人一覽無遺。她的夫人從不言笑,她的夫人說一不二啊,她……

“夫人……”

許安寧無視千夏的愕然神態,忍住自己麵上牽扯的疼痛,繼續追問,“我,又是誰?”

“夫人……”千夏囁嚅。

“我,不記得了。”

“夫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