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心恨(2 / 2)

千夏的哭聲傳入許安寧的耳朵裏時,她人已經飛速跪倒在地,那丫頭死死抱住許安寧的雙腿,像是失了親人一般地放聲痛哭起來。

“夫人!夫人啊!”

西廂中灑掃的宮婢被這陣仗嚇得躲在柱子後不敢出來,後室的嬤嬤聞聲趕來時,見到躲起來的宮婢,抬手就狠狠掐她。

“你躲著幹什麼?!還不去看看大夫人怎麼了!”

宮婢哆哆嗦嗦的,話都說不利索了,她伸出有些顫顫的手指,指著許安寧主仆所在的方向,“嬤嬤,醜娘……大,大夫人她的臉……她的臉……”

是啊,她的臉嚇死人了。

說起這個,嬤嬤也不大願意過去了。要是這主上還是從前的樣子,還有人有心去瞧一瞧,現在,誰不是見到了繞彎走!才沒有人想抬起頭看那張臉上的醜疤!

“你起來……”許安寧本來就沒太多力氣,這會兒被哭得梨花帶雨的千夏緊抱著,她總覺著自己會突然往後仰倒。

可是,悲痛欲絕的千夏壓根沒有聽見她的聲音,“天呐!天你為什麼這麼不公平!夫人已經受了這麼多磨難,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對她!為什麼!”

為什麼要讓一介弱女子慘遭家門不幸後,又惹來夫君冷落,接下來還被各種各樣的小人打壓欺辱,現如今一個瞎了眼的天雷,先劈壞了夫人傾國傾城的容顏,還劈壞了夫人的腦子!

夫人從前隻是裝瘋賣傻在府中求生,眼下,她真的把一切都忘了!

越想越氣的千夏哭得整個人都快要虛脫,她的抽噎一聲長、一聲短,聲聲擂打在許安寧的心上。

她也好想這樣大哭一場。

她的兒子啊,那個尚未來得及在人世喘息一口的兒子啊!

是誰,是誰在背後下此毒手!

是明裏針鋒相對的康妃,是嘴上情同手足、私下潑髒水給她的淑妃,是看似棄暗投明、實則兩頭迎好的唐昭容,還是在她懷上皇嗣之後被新召入宮的那雙連名號都沒封的才人姐妹花?她們是許安寧的庶妹!莫非就這樣狠辣而迅速地與後宮之狐勾結成團,陷他們母子二人於死地!?

不,她們都不是罪魁禍首。

許安寧的目光空洞而悠遠。

害死她的人,是趙立天!是那個坐在九黎國天子位上,卻貪圖喜樂、好逸惡勞、沒有主見,聽風就是雨的窩囊皇帝!

如果不是他信了“樂平貴妃私養男寵”的流言,因此對龍嗣不聞不問、不管不顧的話,諒後宮中那群賊婦賤婢們怎麼也不會有膽子對她腹中的龍嗣下手!

恨中,更有恥!她竟不聽哥哥奉勸,認命般地嫁給了那個扶不起的蠢貨天子!

因為太難過,太壓抑,所以需要好好地大哭一場來發泄。

丫頭,你哭吧,順便也當是替我哭。我們哭完這一場之後,就該輪到別人哭了。

“也好……也好!是命吧!也是天的眷顧了!”千夏突然茅塞頓開般自言自語,她臉上的眼淚鼻涕混成一堆,卻顧不得理,還在定定地自說自話,“夫人從前因往事悲傷,無心朝前看。現如今,夫人丟下舊包袱,也就可以開始重新過日子!是好事!是好事!”

千夏把最後兩句話喊得特別響亮,也不知道她心底裏是否真的是這樣認為。

許安寧垂目看她,表情木訥,“那你不傷心了?”

“婢子不傷心!婢子要陪著夫人過開心的日子!以後每一天都開開心心!”

許安寧便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千夏還圈在自己腿上的兩條手臂,“那就鬆開吧。”

“啊啊啊冒犯夫人了!”嘴裏說著含歉意的話,千夏臉上卻綻開花。

“你,幫我找小刀和木頭來。我,要雕東西。”

許安寧幾乎一字一頓地在說,說得費氣又費力。

盡管艱難,但也必須去做。

就像她在心裏畫下的宏圖,明知道實現不易,可絕對不會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