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時瑾清了清嗓子,“娘子!找到了!”
寧靜而漆黑的山頭尖尖上,忽然爆出一個男聲,守寨的胖子本來在犯困,聽到動靜立馬摸起手邊的短刀就要揮起來。
胖子旁邊的幹癟瘦子也是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彈起來,他踹胖子一腳,“我去哨崗上頭看看是什麼人!”
胖子抖著一臉肥肉點了點頭,手裏還緊緊握住短刀。
“什麼人!”瘦子在哨崗上大喊。
東陵時瑾與許安寧齊步走近,走出沒幾步後,許安寧伸手挽住東陵時瑾的手臂。
大概是沒有料到她的舉動,他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許安寧垂頭低語,“要演就要演到位,你夫人都喊了,難道我不能挽住相公?”
“是。”東陵時瑾笑意盈眸,但他轉過頭回應哨崗時,一切都消散無影。
“求寨主收留!”
瘦子在哨崗上舉著火把仔細看,又往二人身後的位置看了好幾圈,並沒察覺什麼異常,於是跑下哨崗,與胖子商量著將寨門打開了一條細縫。
隔著細縫,瘦子用精明的眼睛仔細打量這一對男女,“你們什麼人!”
東陵時瑾弓腰駝背,顯出疲態,“這位大哥,我們夫婦是從梅嶺城而來的……我們無家可歸,無處可去,思前想後,唯有禿鷹寨能收留我們了!”
瘦子指了指兜著鬥篷的許安寧,“她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東陵時瑾似乎有苦難言般地頓了頓,道,“我家夫人的確有疾,不過傷在心中,不在身上。”
“說人話!什麼傷在心裏不傷在身上的!”
“老八,怎麼了?”寨門裏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
許安寧暗中緊握一下東陵時瑾的手臂,他心領神會地夾緊了臂彎,忽而朝寨門跪下。
“官府步步緊逼,我們實在無路可走了!求寨主收留!”
不等到話事人出現,絕對不說被官府緊逼,這是東陵時瑾和許安寧在來之前就已經商量好的。
“讓他們進來。”
禿鷹寨的門被人從裏重重拉開,幾個舉著火把的壯丁中間站著一個靛臉朱眉的男人,紅豔的火光之下他的臉顯得愈發黝黑。
他身上散發出一股濃烈的酒氣,顯然方才還在與人喝酒,並未歇下。
跟在東陵時瑾身旁一直保持垂頭姿勢的許安寧,在完全邁入禿鷹寨後,微微抬高了隱匿在鬥篷下的雙眼,將目光投向發號施令之人。
這個人,就是喬鬆林打探到的禿鷹寨寨主,林道。
他出生農家,幼年親見父母因為賦稅過重而勞累至死,從此恨極朝廷。少時就已是冰河城中的混混一霸,後來不知從哪裏學得一身好錘法,帶著一幫連耕地都無的野民成立弟兄團,橫霸街市。他曾領人劫過大局鏢銀,也替江湖人士做些買命的活計,等弟兄團人數漸增,便在禿鷹嶺占地為王,終成山匪。
如若把擁有一身輕功絕技的喬鬆林比作是天上的蒼鷹,那林道便是地上的壯熊。
此時,喬鬆林正站在林道背後,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找了個黑色的布罩蒙上了一隻眼睛,看上去倒是比之前瀟灑浪蕩的模樣凶煞了幾分。
“寨主大人……”
就在幾個山匪奉命要前來檢查東陵時瑾和許安寧的周身時,許安寧輕輕撩開兜帽,露出一半光潔,一半有疤的麵容,兩行清淚隨之落下,看得人觸目驚心的同時,又生出幾分酸楚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