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近代建築業
中國近代建築是在一八四○年鴉片戰爭以後,伴隨著外國資本主義的入侵和中國資本主義的發展而興起的,從此中國建築的發展進入一個新的曆史階段,即近代建築史時期。
近代建築業的形成
中國近代建築業,從一八四○年鴉片戰爭開始到一九四九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在這一百多年的時間裏經曆了十分曲折複雜的發展過程。新的建築活動,是同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同近代科學技術發展相聯係的,同封建社會的舊建築活動相比,無疑是一個重要的發展。它逐步改變了生產方式,封建壟斷性的行幫組織逐步衰落,生產手段逐步改善,資本主義性質的企業、行業逐步形成。但是,由於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的殘酷統治和壓迫,由於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經濟的製約,使中國近代建築發展存在許多混亂現象和畸形狀態。
一、曆史發展概述
中國封建社會末期伴隨資本主義的初期發展,已開始出現具有相當規模的手工業工場。如四川自貢的鹽場建築在十七、十八世紀,建造技術已相當複雜,有二、三十米高的井架,有十幾米高的梘樓。一八三五年鑽探進尺突破千米記錄,探明岩係中鹽鹵和天然氣資源的海井,在國際上具有領先水平,直至今日仍然完好保存,持續生產,為中國建井技術提供了實物見證。以廣州對外貿易機構“十三行”和北京圓明園西洋樓的建設為起點的近代西式建築,也開始出現,但數量很少。由於清政府實行閉關鎖國政策,使中國建築業與西方近代建築業,基本上處於隔絕的狀態。
鴉片戰爭之後,由於外國殖民主義、帝國主義的入侵,加速了中國建築的變化,發展過程大致經曆以下四個階段。
(一)從鴉片戰爭到甲午戰爭(一八四○——一八九五年),是近代建築活動的早期階段。新的建築活動和新的建築類型開始產生。在通商口岸和一些租界地開始形成新城區,出現了早期外國侵略者的領事館、洋行、銀行、教堂、飯店等新建築物,不同規模的工業建築約有百餘處。新建築無論在類型、數量、規模上,都十分有限。
(二)從甲午戰爭到“五四”運動(一八九五——一九一九年),新建築活動有進一步的發展。隨著帝國主義侵略活動的加劇和民族資本主義的發展,近代新建築類型陸續出現,開始有了多層大樓和鋼結構、鋼筋混凝土結構;土木工程教育開始興辦,少數到國外學習的建築師回國工作,但建築設計仍為洋行操縱,建築的半殖民地特點進一步加深。
(三)從“五四”運動到抗日戰爭爆發(一九一九——一九三七年),是中國近代建築的重要發展時期。一九二七年大革命失敗後,以四大家族為首的官僚壟斷資本急劇發展,國民黨統治區一些大城市畸形擴展,營造廠、建築事務所在各地興起,留學歸國的工程師、建築師日益增多,建築技術水平有了大的提高,高層建築達到24層。一九三四年是舊中國建築業生產水平最高的一年,遺存至今有較大影響的建築物大部分是在這一時期建成的。
(四)從抗日戰爭爆發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一九三七——一九四九年),處於抗日戰爭和第三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建築活動較少,無力從事大的建設。
在上述四個階段的發展過程中,外國殖民主義、帝國主義的入侵、擴張和侵略活動的加劇,直接影響中國建築業的發展;日本帝國主義侵占中國東北以及華北、華東大片國土之後,淪陷區的建築活動、建築形式更加殖民地化。而一九二七年以後,江西革命根據地以及陝甘寧等大片抗日根據地相繼建立,在中國國土上出現了新民主主義經濟和與之相適應的新的建築活動。中國近代建築業就是在這種錯綜複雜的曆史情況下形成和發展起來的。
二、營造廠的建立和發展
營造廠是孕育於封建社會,接受了資本主義經營方式逐步發展起來的。
列寧在《俄國資本主義發展》一書中說過:“大機器工業發展的必要條件之一……是提供燃料和建築材料以及建築業的發展。”隨著資本主義工業、商業、城市、交通的發展,對建築形式、建築規模、建築材料、建築周期和建築地域都提出了一係列新的要求,原來的個體手工工匠同這種新形勢已經不相適應。由廠主、專門技術人員和雇工組成的、具有競爭性的營造廠開始出現。一八四○年以後,沿海開埠城市的建築業正是這樣發展起來的。
以上海為例,一八四三年正式開埠後,外國資本主義為對中國進行商品輸出和原材料掠奪,首先搶占了航運業。一八五二年前美國人杜那普在虹口建立船塢,一八六○年英商建立專營打包的隆茂洋行,由此開始了新的建築活動。這一階段的營建活動,還處於外商雇傭“點工”,隻包工不包料的手工業狀態。上海四郊及毗鄰省縣的破產農民,紛紛流入上海尋求生計,為包工頭和營造廠提供了廉價的勞動力。供建築急需的磚、瓦、木廠也隨之誕生。上海磚瓦鋸木廠是建築材料工廠中創建年代較早的一家,它在一八六七年即曾有過一次產權轉移。最早出現並有一定實力的營造廠,是一八八○年前後創建的“楊瑞記營造廠”。據記載:“楊斯盛,川沙人,字錦春,業圬於上海。光緒中葉(一八九一年),江海關建新屋,稅務司懸最新之西式,招華人構築,無敢應者,斯盛獨應之,落成,大為西人歎賞,業遂日盛。”
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帝國主義競相增加對中國的投資,紛紛在中國開辦工礦企業。英、俄、德、日、比、法、美在中國共掠奪了近9,000公裏的鐵路建造權;膠州灣、威海、廣州灣等重要港灣,被強迫“租借”;青島、大連、哈爾濱等城市,先後分別成為德、俄、日帝國主義的勢力範圍,洋務派興辦工業,民族資本主義進一步發展。因此,對各類新型建築的需求量逐步增長,建築規模逐漸擴大,一批營造廠相繼問世。
中國工商企業注冊製度始於清光緒三十年(一九○四年)。一九○四——一九一二年,全國工商注冊企業共502家,其中經營房地產者隻有12家(直隸5家,江蘇4家,四川、廣東3家)。一九一二——一九二七年十一月,經北洋政府農商部批準注冊的工商企業(按注冊順序號碼統計)共1650家次。其中,經營建築和房地產業的有23家(北京7家,上海5家,天津2家,沈陽、吉林、大同、湖南、開封等9家),直接為建築工程服務的木廠、磚瓦廠、石灰廠、水泥製品廠、玻璃廠等建材工業廠43家。建築廠、建材廠合計66家,占注冊企業數的4%。由於建築業有較為迅速的發展,有些企業發展很快。如聶雲台、錢新文在上海經營的泰山磚瓦股份有限公司,一九二一年八月注冊資本為5萬元,第二年九月注冊時增資為100萬元,其發展速度相當驚人。
以上海為例,一九一二年前後營造廠或工料兼作的水木作已有近百家之多。一九二二年向英工部登記領照的營造廠有300多戶。彙豐銀行、海關大樓、先施公司、新新公司等一批大型建築均在此時建成。一九二一年一年內,僅英租界發出的造房執照就有5344件,投資於建築的費用達1579萬美元。進入三十年代,營造業盛極一時,成立了同業公會,創辦了建築協會。據一九三五年《上海市勞工統計》記載,營造廠已有477家,日本帝國主義進攻上海的“八·一三”前夕已突破500家,並有水木作數百家之多。在中國上海近代建築業發展史上,達到了最高水平。
營造廠的建立,是接受資本主義經營方式,實現專業分工的產物。它從建築工匠的個體活動或小集體活動,走向多工種的、較大規模的專業協作;建築設計與建築施工分離;建築設計中建築師與工程師(結構設計)有了分工;建築施工中的現場管理與施工操作分家;工種更加專業化,由水木作增添了紮鐵、混凝土、磨汰石子、打樁、冷作、起重吊裝等新工種。這在生產方式上是一次重大的變革。
營造廠實行資本主義經營方式,其主要環節:一是,業主建造房屋請“打樣間”進行設計後,對營造廠實行投標承包製,改變了舊行幫的壟斷控製;二是,營造廠承包工程實行合同製,業主、建築師、營造廠均簽訂合同,構成相互之間的經濟契約;三是,營造廠中標承包後實行轉包製,由總包將分部分項工程轉包給“擋手”(分包)、小包、工人,小包擔任工程領班,指揮工人施工;四是,施工過程實行“監工製”,工程各方均派出監工(時稱“看工”),監督施工進度、質量。營造廠的固定職員並不多,一般隻一、二十人,能同時承包三、五個工程,主要靠層層轉包、經濟製約。
資本主義性質的營造廠,從十九世紀八十年代出現,到一九四九年新中國建立為止,有近七十年的曆史,它的一套經營管理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生產力發展的需要。
三、建築事務所的興起
十九世紀末,沿海開埠城市的建築業雖然已經有了進一步的發展,但在帝國主義壟斷資本的統治下,建築工程的設計、審照、監督工作基本上由外國人操縱,絕大部分重大工程均由外國人經營的“打樣間”獨攬設計。中國既無專門設計人員,又無承攬設計的機構。
自一九一○年以後,中國逐漸成長了一批年輕的建築師,去國外學習建築的留學生也陸續回國,出現中國近代建築史上第一代建築師。一九一九年,開始建立了由中國人自己主持的建築事務所,衝破了外國人壟斷中國建築設計的局麵。自此之後,京、津、滬幾個大城市相繼建立了一批有一定實力的建築事務所(或稱工程司),其中較有實力和影響的有基泰、華蓋、興業等幾大家,開始與外國建築師形成了抗衡力量。
一九二二年前後,關頌聲自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和哈佛大學留學回國後,組織基泰工程司,“建樹於津滬頗多”。之後,陸續參加的有楊寬麟、楊廷寶、朱彬等。基泰是中國近代建立較早的工程司,直至一九四九年,曆時二十六、七年,在全國有相當影響,天津、上海、南京等地許多重要工程均出自基泰之手,僅楊廷寶教授在基泰承擔的設計任務即有80餘項。
一九三一年,童辭東北大學建築係主任職務以後,同趙深、陳植組建上海華蓋建築師事務所。抗日戰爭爆發後,自一九三八年至一九四九年在重慶、貴陽設華蓋建築師事務所分所;一九四六年至一九四九年,在上海、南京繼續開業。童、趙深、陳植均留學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具有淵博的專業知識和豐富的實踐經驗,時稱華蓋三巨頭,在上海、無錫、桂林、貴陽、昆明等地,主持設計了許多工程。
徐敬直、李惠伯於一九三○年、一九三二年先後自美國密西根大學留學歸國後,在上海組建了興業建築事務所,也集中了一批設計專業人才。
一九二一年自美國伊利諾大學留學歸國的莊俊,一九二二年、一九二五年自美國留學歸來的範文照、董大酉等,曾分別組織莊俊建築事務所、範文照建築事務所、董大酉建築事務所。一九二九年在德國柏林大學獲得博士學位、取道英、法、美、日本回國的奚福泉,也曾組織啟明建築事務所。此外,還有五聯、大方、偉成、凱泰、東亞、華信、大地、信怡、天工等建築事務所(或名建築工程司)。據不完全統計,二十年代、三十年代在上海、天津、北平、南京、重慶、成都、貴陽、瀘州等地建立的具有一定水平的建築事務所約有30餘家。建築事務所的建立和發展,構成了中國近代建築設計活動的重要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