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目的創作
現代當代題材書目的創作
新中國成立初期，對表現中國共產黨領導下人民群眾鬥爭和建設的書目和“五四”以來以反帝反封建為主要內容的書目，一般稱之為新書。新書是在舊書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它使傳統評書評話的內容與形式都發生了新的變化。早在革命戰爭年代，社會主義題材的評書評話就已在革命隊伍中萌生（當時或稱故事）。出現過《烏鴉告狀》（柯藍作）、《苦海求生記》（束為、邵挺軍作）、《新還魂記》（馬少波作）等佳作。建國伊始，新評書領域的開拓者，首推著名作家趙樹理。一九五○年，他在擔任中華全國曲藝改進協會副主席和《說說唱唱》雜誌主編之時，帶頭創作了評書《登記》（載《說說唱唱》一九五○年第六期）。無疑，這是用評書形式表現社會主義現實生活第一次成功的嚐試。作品寫的是農村兩對男女青年在《婚姻法》發布前夕爭取婚姻自由的一場鬥爭。女青年艾艾一心想跳出封建傳統勢力的圈子，與自己愛戀的男青年小晚成婚。她得到女友燕燕相助說媒，頂住閑話，說服父母，乘《婚姻法》發布的良機，在區分委書記支持下，終於突破了村民事主任“不準登記”的嚴重障礙，得遂心願。這一成功，也鼓舞即將屈服的燕燕與其男友小進，贏得了婚姻自主。艾艾堅定，燕燕軟弱，艾艾明爭，燕燕巧鬥，性格相映，妙筆成趣。此事艾艾的成功，也在於她媽媽小飛蛾的同情。母女二人婚前得到男方私許的定情之物都是一枚“羅漢錢”。小飛蛾的羅漢錢給她帶來了挨打和屈服，艾艾的羅漢錢給她帶來了自由和幸福，用兩枚羅漢錢引起的兩樣風波，形象地顯示了新舊社會、新舊婚姻製度的強烈對比。《登記》一發表，“羅漢錢”的故事便不脛而走，不僅北京說書家趙英頗等講播，還被改編成多種戲曲、曲藝形式，並被搬上銀幕。用評書評話說講人民內部的矛盾衝突，《登記》開了個好頭。然而，當時後繼的成功之作，如上海說書家唐耿良的蘇州評話《王崇倫》、《王鐵人》等，為數寥寥。突破評書評話長於表現清官、名將、俠客、神魔的傳統，開辟出新天地新途徑，這畢竟是極難的事。在表現新生活的作品中後來受到“左”的思潮的政治影響，有不少貫徹了“階級鬥爭為綱”、浮誇風等錯誤觀念，虛假與膚淺之病時而可見。
在新書的開拓中，更接近傳統、適於表現的是革命戰爭題材和當代反特、除霸、清匪、捕盜等對敵鬥爭題材。在五十年代，這方麵佳作迭出。在長篇中，影響較大的是劉流的《烈火金鋼》。這部書以說書人的口吻，生動地描繪了一九四二年800萬冀中軍民團結在中國共產黨的周圍，向滅絕人性的日寇展開反“掃蕩”鬥爭的壯觀圖景。作品集中寫了抗日軍民的“堡壘”小李莊和日偽反動“堡壘”橋頭鎮的對抗，塑造出一批抗日的英雄好漢群像，有負傷走險、堅持戰鬥的八路軍排長史更新，神出鬼沒、無往不勝的偵察員肖飛，在戰火中成長為優秀指揮員的知識分子幹部齊英，勇挑重擔、犧牲在前的村幹部孫定邦、孫振邦兄弟，還有慣使大刀的原騎兵戰士丁尚武，有勇有謀的女區長金月波等等。它運用複線結構，使這些人物的命運線有隱有顯，有起有伏，互相扭結成幾個大坨子，即幾次戰鬥高潮，顯示了軍民魚水關係和抗日戰爭戰略、策略、戰術的各個側麵。作品描寫敵偽一方的各種人物嘴臉也很生動。這部書由於評書特色突出，不少說書人爭相說講。其中“肖飛買藥”一回書，經說書家袁闊成、陳青遠分別演出，膾炙人口，至今仍是短篇評書中的保留節目。趙樹理的《靈泉洞》是長篇評書另一部名篇。它的上部講述了日軍掃蕩後太行山靈泉溝青年一代反抗匪兵、趕跑地主、重建家園、迎接光明的故事。故事講一對男女青年金虎與小蘭殺強梁、躲暗洞、探密道、爭自由的鬥爭情濃意致，娓娓動人。作品細膩地描繪了大山人質樸的性格和蘊藏豐厚的山情水貌，而這正是中國共產黨與人民軍隊取之不竭的力量源泉和有力靠山。這部書剛發表上部，就有北京說書家陳蔭榮等演說，可惜作家因故輟筆，以致未能廣泛流傳。六十年代在蘇州評話界，也創作出一部著名的新長篇，那就是潘伯英、金聲伯等編寫的《江南紅》。這部書寫的是日偽時期蘇州地下黨被破壞，蘇北新四軍派敵工科長以醫生為業潛入蘇州，恢複地下黨，粉碎日寇清鄉計劃的複雜鬥爭，經說書家金聲伯生動的說講，到處受到聽眾歡迎，一時有“《江南紅》紅滿江南”之美稱。此時新編革命戰爭和對敵鬥爭題材的評書評話，除少量長篇外，中短篇為數甚多。一九五七年六月《曲藝》雜誌公開有獎征集短篇評書，更促進了評書創作的發展。這一時期比較優秀的中短篇新書有馬烽的評書《周支隊大鬧平川》，連闊如、苗培時的評書《飛奪瀘定橋》，吳桐的評書《一鍋稀飯》，李鳳琪的評書《智闖珊瑚潭》，沈邦壽、阮竹青的湖北評書《智闖鄱陽》，諸仙賦的四川評書《冷槍戰》，江樂觀的福州評話《老漁翁殲敵記》等等，都以其嶄新的思想內容和鮮明的藝術特色，贏得了新老聽眾。
在當時的條件下，單靠組織創作，很難迅速滿足廣大聽眾對新書陡增的需要，最便捷的辦法就是選擇適宜的現代小說，改編成評書評話講說。各地說書家在這方麵做出了很大努力，使改編的新書目大量出現，一時在新編長書中成為多數。中國曲協一九六三年三月專門開會討論了編寫新書的問題，著重指出：“由小說、戲劇、電影劇本、革命回憶錄等文藝作品，特別是長篇小說，改編中長篇書，是解決新大書書目的有效方式。”陳雲對改編新書有過明確的指示，一九六○年五月他在浙江聽了《野火春風鬥古城》、《林海雪原》、《苦菜花》三部新書後，曾說：“把它們作為評彈長篇來演出，必須把故事中的‘好人倒黴’部分和‘壞人倒黴’部分，加以適當的安排。‘好人倒黴’部分不能太多，否則，會使聽眾有非常沉重的感覺，難以天天聽下去。故事的前後情節，總要貫徹‘好人勝利’這一條線。”陳雲非常精當地概括了改編新書目的藝術特點。五六十年代的改編新書，正是按照弘揚革命樂觀主義的規律性要求發展起來的。在新中國建國初期，流行的改編書目有《新兒女英雄傳》、《呂梁英雄傳》、《王貴與李香香》、《劉巧團圓》等。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改編書目越來越多。各地常說的改編書目有《林海雪原》、《平原槍聲》、《鐵道遊擊隊》、《野火春風鬥古城》、《紅岩》、《橋隆飆》、《敵後武工隊》、《紅旗譜》、《苦菜花》、《王若飛在獄中》、《暴風驟雨》、《古城春曉》、《戰鬥在敵人的心髒裏》、《節振國》等。當時對改編、演出新長篇書目作出了突出貢獻的有楊田榮、袁闊成、李鑫荃、潘伯英、吳君玉、金聲伯、張效聲、逯旭初、徐勍、沈邦壽、傅泰臣等一大批說書家。這種改編不是簡單的移植，而必須有加有減，即減頭緒、安關子、加穿插、變人物，實際上是一種再創作。改編的一種常見作法是簡化原長篇小說錯綜複雜的人物糾葛和情節結構，突出某個英雄人物，變合傳為單傳，在英雄傳奇中增加大量生活化、趣味化的細節。如說《林海雪原》，許多說書人都突出了楊子榮的故事：北京宣武說唱團發展出《九試楊子榮》，到智取威虎山剪書。蘇州評話說此書，說書家張效聲等更變化出《真假胡彪》一回，中間楊子榮鬥智鬥勇，並將馬擬人化，波瀾迭起，堪稱妙筆。陳雲聽過，幾次表示讚許。東北說書家陳青波說《紅旗譜》豐富了大量細節，僅說朱老忠闖關東一段書，就連說了二十多場。山東評書演員秦煥友，抗日戰爭時參加過鐵道遊擊隊，他說《鐵道遊擊隊》一書，以親身經曆豐富了書情，並延伸出《鐵道遊擊隊》的續篇。可惜這些大部頭的改編新書目，由於種種原因，基本上沒有文字資料保存下來，但卻留下了一批經過反複錘煉加工的精粹選回。如袁闊成、李鑫荃各有千秋的《江姐上船》，袁闊成的《舌戰小爐匠》，何祚歡的《許雲峰赴宴》，張效聲的《真假胡彪》、《三試楊子榮》等，至今仍不失為書壇上的優秀保留節目。
當此之際，評書評話表現當代現實生活的創作一時尚難取得突破性的進展，而新故事創作異軍突起，在寫社會主義新人新事方麵取得了顯著的成績。六七十年代大講“革命故事”的活動雖為極左路線和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所利用，滲入了一些極左的和“陰謀文藝”的政治色調，但作為人民群眾自覺的創造物，其成果是十分可觀的。在當時極左政治的壓力下，甚至短篇評書評話也必須以“故事”名之。許多評書評話演員積極參加了新故事的創作。其代表作品以袁闊成、鞏葆生改編的故事《緊急電話》（寫郵遞員趙剛接到大虎山車站代行進中列車上的乘客高隊長打來的電話，緊急通知高大娘，避免給孩子吃錯藥的故事）和田連元的《新的采訪》（寫班車司機趙大興等學習雷鋒、搶救朝鮮族女孩的故事）最為有名，一時流傳全國。廣大故事員創作的新故事更是五色繽紛，各呈異彩。在人物、情節、語言三個方麵達到比較完美程度的故事新作頗多，如《種田狀元》（徐道生、陳文彩）、《老隊長迎親》（宋順康）、《李科長三難炊事班》（李久香）、《衝子和女隊長》（鹿秉中）、《兩隻船》（陳維濱）、《掛掌工》（唐寶利）、《沒有演完的戲》（石國華作、田連元改編）、《“信不著”三難“小管家”》（田維改編）、《見麵》（沈洪）、《捉鼠記》（赤葉、孔凡禹、康慶路）等。這些故事大都以工人、農民、戰士中的先進人物為主角，構思巧妙，語言樸中有俏，洋溢著濃鬱的生活氣息和勞動情趣。這一時期新故事存在的問題主要是題材麵還比較狹窄，不少故事人物性格單一化和表麵化，有的隻是一種人物速寫，缺乏引人入勝的情節結構。而不管怎樣，新故事創作在某種程度上填補了評書評話表現當代生活的不足，並為整個說書與故事藝術的發展提供了有益的經驗。
一九七六年黨中央一舉粉碎“四人幫”，各族人民意氣風發，評書評話和故事創作也進入了大發展時期。這種新的發展局麵所以形成，一方麵是衝破極左的桎梏，解放了大量有價值的傳統書目，使傳統書得到複興，進而推動了新書的創作，同時帶動了通俗文學、傳奇文學的發展，通俗文學、傳奇文學又反作用於新書創作，波激浪湧，終成大潮；另一方麵是新評書評話和故事創作經過近三十年的曆程，培養了大批作者，積累了相當豐富的創作經驗，也已具備了大發展的內在條件。
新時期新書目的創作，呈現出如下一些特點：①新書目數量大增，總體質量有顯著提高，在塑造人物、提煉情節、運用語言方麵有長足的進步。②新書目題材、形式、手法趨向多樣化。新書目仍以表現革命鬥爭和社會主義新人新事為主導題材，但不再局限於這類題材，諷刺、幽默題材，推理、偵破題材，新武林題材，社會軼聞題材，民俗風情題材，敵方友方題材……現代當代生活諸多方麵均有所涉及。在形式上，廣播、電視新書和舞台上的短篇新書發展很快，坐堂說書相對減少。在手法上，從現代小說、戲劇、電影等姐妹藝術上吸收了更多新的東西。③用評書評話形式表現當代社會生活的中篇創作又有明顯的進展。④新故事文字本創作從混一的整體漸趨分化。僅供書麵閱讀的“文學故事”，作為講說底本的“表演故事”和整理成文的民間流傳的“民間故事”，三者既互相依賴、互相吸收，又按照各自的藝術特點向前發展。表演故事作為一種曲藝形式，正在走向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