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總是從前線,或是戍邊陣地源源不斷地送到軍醫院來。不論何時,醫院裏都是一派繁忙的景象。醫護人員非但沒有固定的午休時間,有時連輪流進餐和休息都無法保證。
莫頓是個標準的工作狂,就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機器,從早到晚都在他負責的診室埋頭工作。一整天隻吃一頓飯或者徹夜不眠,都是很常見的情況。
但自從殷黎成了他的跟班之後,莫頓的晚餐就頓頓不落了。因為殷黎總會想盡辦法弄些簡單的吃喝堆到他麵前,纏著莫頓解難答疑,見縫插針地將晚餐變成了理論課。
見殷黎如此有心,莫頓也不忍拂人好意,畢竟這個助手天資聰穎,值得投資自己寶貴的時間。
可今天,一直到太陽落山,殷黎也沒見到莫頓。據急診室的一名醫護官說,莫頓醫生有兩個非常重要的手術必須在今天完成,恐怕要到很晚才能結束。
手術?兩個?殷黎覺得有些納悶。
一般來說,除了急診病人的突發性手術以外,莫頓的常規手術都需要預約,而且會事先通知殷黎,以便提前做好充分準備。可今天的急診室收治記錄上,並沒有相關記載,而且昨晚在醫院門口道別時,莫頓也沒有提起手術的事。
可能是極少見的突發狀況吧,殷黎這樣猜測著,在結束了急診室的護理工作後,便徑直回到莫頓的辦公室,打算一邊翻看病例一邊等他。可半小時過去了,一顆心怎麼也靜不下來,滿腦子都是普拉美斯即將去三角洲的種種。
要不是沙哈托在場,當時肯定也會開口請普拉美斯帶自己一起去吧。明知道會成為他的累贅,還是忍不住想陪著他吧。從中午知道這件事起,便開始感到不安和失落,僅僅憑借祈禱和想象,根本不足以讓焦慮難過的心情平複下來。
去送他,不去送他,去送他,不去送他……
殷黎翻著書頁,在心裏嘀咕,還是讓老天爺決定好了。
隻剩下薄薄幾頁,手中的書就快翻完了。隨著莎草紙發出的輕微聲響,殷黎的心跳逐漸加快,明明隻是去不去送行而已,怎麼像當年拿到AA建築學院的錄取通知時那樣緊張……
“原來你在這裏。”莫頓走了進來。
“喔,我在等你。”話到嘴邊,殷黎又吞了回去,隻是“嗯”了一聲,畢竟,自己都不知道是真的在等莫頓,還是在逃避著什麼。
莫頓不再說話,直接走到桌前,將一杯水一口氣喝得精光。放下水杯以後,歇了幾秒鍾,才輕輕擦去了唇邊的水滴。
殷黎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即使熬夜加班,也從沒見過他如此疲憊的樣子。微微發紅的雙眼,腫脹下垂的眼袋,目光也略顯呆滯,仿佛定定地看著書桌上並不存在的東西。
“您,還好嗎?”
莫頓點點頭,直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吐了出來,“沒事,手術時間久了點。”
見莫頓狀態不好,殷黎便不想再與他談論醫學方麵的事了,轉而用輕快的口吻問道,“吃過晚飯了嗎?”
“不想吃了……”莫頓用力搓了搓手,將大而厚實的手掌覆在臉上,停頓一會兒後又用力搓揉了幾下。做完這些,他直視著殷黎的眼睛,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說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
軍醫院的後麵,是一個種滿了果樹、鮮花和各種熱帶植物的公園。據說是為了讓在此休養的將軍們能有個散步的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