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頓的神情頗為怪異,眼中透出興奮和驚喜的光芒,可眼角卻迅速聚起了大顆的淚滴,他的嘴角向下拉著,微微抽動,似乎強忍著極大的痛苦,抓住殷黎肩頭的手,漸漸無力地垂下。
“不……不……我不相信,不可能……不可能……”
莫頓的反應,也著實讓殷黎吃了一驚,但她自己的狀態也好不了多少。
莫頓有可能與自己來自同一個時代——這個想法像一塊無形的巨石壓在胸口,心裏像打鼓似的咚咚直跳,呼吸全都紊亂了。兩腿不敢繃直,隻要一繃直就會不停地發抖,整個身體就像泄了氣的皮球,沒有力氣來支撐。
“你……是不是跟我一樣,也來自21世紀?”
莫頓抬起已經**的好看的眼睛,像個孩子一般苦笑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顫抖著說道:“奈菲爾,我們……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啊。”
他猛地低下頭,向殷黎深深鞠了一躬,“不管怎麼說,我得向你道歉,請原諒我……拚了命地尋找像她的人,哪怕隻有眼睛、身影、側臉,隻要有一絲她的影子,我就像找到了自己——1940年的自己啊。”
殷黎愣住,1940年……這是什麼意思?
莫頓輕輕抬起頭,咬著嘴唇說:“如果你來自2016年,那麼也就意味著,她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茱莉婭,如果在1940年的9月,沒有跟隨自己參與盟軍的“羅磐行動”,應該會嫁一個愛她的人,養育幾個可愛的兒女,在英國的鄉村安安穩穩過完一生吧。
即使能夠回到從前的世界,就算茱莉婭長壽,也已經是九十多歲高齡的老太太了……短短幾分鍾內,這幾年來支撐自己堅持下去的夢被擊得粉碎,想到這裏,莫頓的心一陣刺痛。
“你是說,你是從1940年穿越到埃及來的?”殷黎算了算莫頓的年紀,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真的可以算是自己的爺爺輩了。
所有的憤怒、不解、恐懼和輕蔑等等,全都從心裏消失了,麵對這麼短時間內發生的一切,殷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驚,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居然碰到與自己有著共同經曆的人!
凝視著麵前這個涕淚沾襟,顯得既無助又脆弱的男人,不知何故,殷黎流出了眼淚,莫頓帥氣而憔悴的臉,在淚水中晃動著。
“我還清楚的記得,那是1940年6月10日,意大利向法國和英國宣戰了。當時,駐紮在埃及的英國軍隊由阿奇博爾德?韋維爾將軍領導,被命令發起針對意大利軍隊的防禦行動,我和茱莉婭則一直跟隨部隊作戰,負責傷病員的搶救工作……”
講述這些的時候,莫頓的語氣漸漸恢複了平靜,好像講述的是幾百個世紀之前的故事。
“到9月,意大利軍隊前進至邁爾薩——馬特魯以西大約130公裏的Maktila,因為供給問題停留於該地。於是英軍策劃了一個為期五天的‘羅盤行動’,一個接一個地攻擊意軍的防禦營地。總共三萬六千人的英軍在三個月內,雖然順利攻擊了意軍10個師的前方營地,但也付出了巨大傷亡的代價。”
“那些日子,我沒日沒夜地做手術,有時一整天都不吃不喝,直到雙腿水腫,躺都躺不下去……茱莉婭作為護士長,更是超負荷地工作著……在給一個切除了雙腿的士兵做最後的縫合時,一枚炸彈擊中了我們的手術室……在被震飛的那一瞬間,我隻感到全身被撕裂了一樣,好像掉進了一個正在噴發的火山口……隨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