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衣陪著琴悅直到日落。暮雲合璧,天際間升起一片緋紅,在雲層中慢慢暈染,托著漸沒的一輪紅日。霞光粲然,後宮萬物鏤金鋪翠。紅日漸落,雲霞漸去,顏色消衰,盡籠在黑墨般的夜中,徙留一片淒然。
琴悅宮中的大宮女薺緋兒將絳衣送到宮門,薺緋兒年紀比琴悅大上四五歲,平日琴悅對她也如同姐姐一般。這幾日見公主這樣的憔悴,哪能不難過,好在今日絳衣的勸解才讓公主多了些生氣。
她嘴上雖不說謝,心裏卻暗暗記著絳衣的恩。陪著絳衣又走了一段路,絳衣見她仍不離去便道:“緋兒,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薺緋兒點點頭,止住了腳步,“絳衣姑娘,公主還有十多天就要遠嫁了,姑娘這幾天要多來陪陪公主,好嗎?”
絳衣淡淡一笑,“好。緋兒也不用擔心,公主不會有事的。”
薺緋兒又點了點頭,朝絳衣回以一笑,但心裏卻掠過一縷淡淡的傷感。她會陪著公主,陪她嫁到曦辰國。
夜來得那樣的沉,沒有一點聲息。宮人默默地掛起宮燈,昏黃的燈火,幽幽淡淡,催人發困。隻有那幾隻飛蛾,興致不退,繞著宮燈左右舞動身姿。讓人花了眼,倦了心。
絳衣與霽緋兒一路走去,已到了禦溪邊,這時溪上飄過一壺河燈。兩人一驚,順著溪流向上看去,隻見不遠處溪邊站著一個玉人,手執著宮燈,靜看河燈的飄蕩。
絳衣悠悠歎了口氣,那個溪邊的人她早已認出,於是向霽緋兒道:“緋兒,你回去吧。”
霽緋兒也認出那溪邊人,答了聲“好”,不再多言,轉身向回走去。絳衣見她離去,回過頭來。河燈順著溪水,溪邊人雙眼緊隨,終於還是消失在眼簾中。她回過神,這才發現同樣注視著河燈的絳衣,不覺一驚。
“青羅。”絳衣朝她一笑,走了過去。那河燈是青羅對已逝親人的思念,算算日子,每年這一天,她都會放河燈以祭親人在天之靈。對於青羅的身世絳衣不是太清楚,她隻知道她是個孤兒。
今晚青羅沒有前傭後扶的宮女,溪邊隻她一人,靜靜地無人在意。見走來的絳衣,臉上才添了幾分笑意,但卻半晌都無話。
“青羅,又在放河燈嗎?”絳衣打破了沉默,但這顯而易見的問題,卻讓氣氛更加的沉重。是什麼時候,她們兩竟沒了話語。青羅低下眼,暗自傷心。絳衣不禁歎了口氣,也許她不該多言,也許她不該打擾她。
“我先回於飛宮了,你也早點回去吧。”絳衣又道。
說著轉身朝於飛宮方向走去,沒走幾步,耳中終於傳來了青羅的低語聲,細辨才聽出她呢喃著:“絳衣,不要走好嗎?”
絳衣一怔,那聲音中滲著些哽咽,她回轉過身,青羅竟一把抱住了她。絳衣感覺得出,她的身體有些許顫抖,不由得伸出手去扶著她的背。耳邊青羅的聲音,仍在輕吟著:“絳衣,不要出宮,你走了,我一個人怎麼走下去。留在宮中,留在需要你的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