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辰猶疑了片刻，不再多說什麼。
：“罷了，這一****也累了，散了吧。”太後扶著陶芸娘的手站起來。
：“恭送太後。”
恭定王妃自然也跟了太後去。
皇帝顯是醉了，在內侍的扶持下勉強站起來，腳步踉蹌著走到沐辰身邊，唇邊帶著一抹極輕極冷的笑低低道：“你見過帝都的月亮嗎？其實還是這山間的月色更美，隻可惜，它不再屬於你了。”
沐辰清晰的看到那一刻，皇帝的目光一分分陰冷下去，直叫人不寒而栗。
：“以後再也不屬於你了。”皇帝繼而仰天大笑，蒼白如玉的麵容上激出異常的潮紅。
：“皇兄，你醉了。”錦華公主蹙眉道，說罷命內侍道：“送皇上回宮歇息。”
兩個小內侍一左一右攙起皇帝去了。
亭中隻留下沐辰與溫庭軒兩人。
：“太後和王爺都需要你。”溫庭軒將手放在沐辰肩膀上沉聲道。
沐辰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孩子氣般的沉默著。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溫庭軒歎氣，轉身出了亭子。
遠處墨色天邊在燈火的映襯下泛出絲絲淺紅，沐辰懊惱的對著曲欄重重捶下去，骨節明晰圓潤的手指上赫然沁出了血痕。
次日。
沐辰陪太後草草用過早膳便騎馬離開了行宮，身後陶姑姑正領著一群宮人張羅兩宮聖駕返京的事宜。
紛紛紅紫已成塵，布穀聲中夏令新，山穀中沈語正坐在溪邊，玉色紗籠廣袖，衣袂飄飄，一曲悠長、恬靜的碧潤詞如泉水般從紫竹洞簫中緩緩流淌出來。
沐辰策馬徐徐而來，竟聽的有些許沉醉。
：“在想什麼？”
一曲即了，沈語見坐在身邊的沐辰反常的一語不發，輕聲問。
：“想你方才的曲子。”沐辰淡淡笑道，：“我心素已閑，清川澹如此。”
沈語凝眸看他：“有心事？”
沐辰將她擔心的神色盡收眼底，欲安慰一笑又噶然止住，眼神越過她，望向遠處聲音低沉：“我很快要走了。”
：“哦，什麼時候？”
沈語愣了半日，明眸中的神采暗淡下來。
：“很快。”沐辰黯然。：“明日。”
沈語沒有做聲。
沐辰轉過臉去，卻見她眸中隱隱含了幾許水汽，泫然欲泣，卻倔強的不讓淚水滾落下來，不假思索摟住她，用力攬緊，眉宇間俱是深深疼惜。
：“語兒，走。”
沐辰驀地將沈語從地上拉起來就要上馬。
：“去哪裏？”
沈語詫異不已。
沐辰握住她肩頭，果決道：“去見我姨娘，告訴她，我要帶和你在一起！”
宦海沉浮，宮闈傾軋皆非他所願。
而此時，他方霍然明了，眼前這個眉目如畫，淡雅出塵的女子已在他心上生根發芽，開出一朵永不凋謝的花，那天她隻是回了一次頭，他便一生再也無法放開她。
沈語雙目澄澈，隻是望著他，半晌掙脫他的雙手，轉過身子背對著他咬唇垂首不語。
：“或許，我沒有講清楚，可這些日子以來，我的心意你大概也是知道的，語兒，我是真心的，我會明媒正娶，我知道你想走遍北晉的山山水水，不管是杏花煙雨還是塞雲邊草，山長水遠我都陪你一起。語兒，你相信我。”
沐辰扳過她的身子，盯著她的眼睛字字句句，心急如焚，生怕她不知自己的心意。
沈語眸中光彩閃現，卻還是沉默。
：“是我不好，竟忘記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沐辰忽明白了什麼，放開她的手，麵上露出慌亂的神色。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沈語粉頰染上一抹紅暈，嗔道。：“這樣去見你姨娘，是否太冒昧了些？我想，我的存在她必定不知曉吧。”
沐辰一愣，隨即笑道：“瞧我，都急糊塗了，你說的是，我這就回去和姨娘說，明天再帶你去見她。”
：“隻是，我父親帶弟子們遊曆去了，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沈語柔聲道。
沐辰舒口氣：“我可以等他回來，親自登門拜訪。”
：“說起來，前天你送我回家，家裏像是出了什麼事。”沈語低低道。：“表兄一臉驚惶，我問他，他卻欲言又止，怎麼也不肯說。”
：“也許是你多想了。”沐辰輕鬆的笑著。：“對了，那些風箏讓我姨娘很開心，我要告訴她這都是你的主意，她一定會喜歡上你的。”
注解
1、“我心素已閑，清川澹如此。”出自王維《青溪》，大意是青溪素淡的天然景致，與我平素裏自甘淡泊的心情、閑適的情趣是那麼的和諧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