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雲府沈永周之女沈語拜見吾皇,皇上萬歲,萬萬歲。”沈語跪在冰冷的金磚地上。
沐辰甩開溫庭軒攙扶的雙手,腳步踉蹌著走到屏風前,殿上千隻巨燭高燒,照得殿內殿外通明雪亮,她就跪在那裏,而他就站在那裏,此時他們不過幾步路的距離,卻如同隔了天涯一般,仿佛怎麼也跨不過去。
:“抬起頭來。”
皇帝清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沈語詫異的揚起眸子,卻見皇帝已從禦座上走下來,就站在自己身前凝眸看向自己。
:“是你?!”
沈語一驚非輕,不可置信的道。
一旁內侍氣急敗壞的喝道:“放肆!怎麼和皇上說話呢,宋姑姑沒教你規矩嗎?”
明黃龍袍的皇帝帶著一如往常的淡定笑容,輕聲道:“是我。”
整個長春殿內鴉雀無聲。
眾人都怔怔的望著皇帝和沈語。
沐辰神色大變,驚愕的回過頭去看向陶姑姑和溫庭軒,兩人卻不約而同的轉過臉去不敢看他。
:“起來說話。”皇帝含笑伸出手。
沈語呆呆地跪在那裏,好似沒有聽到他的話。
她隻是不明白,那個在溪邊有過一麵之緣,向自己問路的貴公子,怎麼,怎麼就變成了皇帝,這樣突兀的出現在麵前,還有沐辰,他真實的身份竟是恭定王府的小王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尚在怔忪間,皇帝卻已將一隻溫潤的玉如意遞到麵前,內侍隨即拉長聲音高唱道:“雁雲府沈語,中選!”
沐辰被這一聲震得回過神來,不顧一切就要衝出去阻止,卻忽覺後背一陣劇痛,眼前一黑昏了過去,溫庭軒及時扶住他,無奈道:“不要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陶姑姑望了一眼頹然癱坐在地上,無助且淒惶的沈語,歎息著轉身去了。
雨越下越大,仿佛天要塌下來一般。
皇帝冒雨到永安宮麵見太後。
:“皇上。”陶姑姑急急從內殿走出來行禮道,又道:“太後請皇上稍候片刻。”
皇帝端坐在軟榻上,似笑非笑道:“哦?朕來的不巧?”
:“太後這就出來了。”陶姑姑賠笑道。
皇帝仿佛心情很好似得,隨意問道:“聽說恭定王世子身子已大好,今日進宮了?”
陶姑姑正不知如何作答,便見太後扶著宮女的手走了過來在首座坐下。
:“參見太後。”皇帝拱手行禮道。
太後淡笑道:“罷了,皇上這會子冒著大雨趕來,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回太後,正是。”皇帝正經道。
太後笑道:“哦?可是選到了合意的女子?”
:“太後神機妙算。”皇帝笑道。
太後道:“這可是天大的好事,隻是不知是哪個女子這樣幸運能得皇上青眼?”
:“雁雲府,沈語。”皇帝抬眼看向太後,一字一句道:“孩兒,要立她為後。”
半個時辰後,聖旨昭告天下,冊後大典於三日後舉行,普天同慶。
雲收雨住。
來宣旨的內侍已經去了,沈語依舊跪在地上,一雙明眸毫無生氣,宋姑姑歡喜萬千的將她扶起來,安置在窗前軟榻上,又是忙著斟茶,又是喚人傳膳,眾人一發連口裏的稱呼也改成了皇後娘娘,沈語仿佛一個木偶般由著他們擺弄,不動不笑不哭不鬧,宋姑姑漸看出不對勁,忙吩咐眾人退下,握了沈語的手連聲換道:“姑娘,姑娘。”
:“姑娘,您倒是說句話啊。”宋姑姑叫了半晌,急的帶了哭腔。
沈語恍惚抬眸,與她焦急目光相觸,隻覺心中劇痛難忍,剛要張嘴說話,臉色雪也似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哆嗦著慘白的嘴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宋姑姑到底是見過大場麵的人,見她如此,反倒安心起來,倒了溫水來給她漱口,扶了她躺在床上歇息,親自去熬了粥來,眼見她喝下半碗才闔了去自去。
月上中天。
沈語自夢中醒來,腳步虛浮著走到窗前,清冷的月色照在她臉上,這一日都似在夢中,直到此時,萬千紛亂思緒才被梳理出頭緒來。
今日沐辰在宮裏。
隻是,他已無法改變。
一切早成定局。
沈語緩緩從袖中取出那把匕首,顫抖著雙手摩挲著那四個字“沐沈辰語”,雙膝一軟,向南跪了下去,口中念道:“爹爹,原諒女兒的不孝。”伏在地下輕輕叩首,再抬頭時,已是珠淚滿腮,良久,她閉了眼,舉起匕首狠狠向自己胸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