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大明仍是一副不解氣的樣子,接著說:“他姓程的以為是省委書記親自點名派他來的,就有了尚方寶劍!向省長這當頭一棒子,他也該清醒了——在濱州,還得咱這土地爺說了算數!”
“混賬話!”匡彬沉下臉申斥道。雖然在一起共事多年,超出原則的言論他卻不想與這個副手交流,何況兩人多年來關係一直不算融洽。省長的態度隻能說明自己這一方稍占上風,而後麵需要磨合的問題多著呢!市委書記作為一市的最高領導人,話語權在人家手裏,總不能事事都要省長出麵撐腰吧!
隨著時間推移和交往的增多,匡彬愈益感覺出程可帷的強勢。他曾經不自禁地把這位新市委書記與自己的前任白逸塵作過比較,發現兩人頗有幾分相似之處。白逸塵當了多年行署領導,卻似乎一直沒能掌握當官的訣竅,成天一副“包青天”的麵孔,在他手下工作,總使人提心吊膽的,生怕出一丁點差錯,因為一旦發現部下哪件事做得不到位,他總要不客氣地假以顏色,即使是副專員也不給麵子。其實白逸塵不是個難侍候的主兒,而且不記人過,往往就事論事,過後就罷,但“雷霆之怒”發作起來,的確夠嚇人的。從第一次常委會上程可帷對薑大明的態度看,這恐怕是又一個白逸塵。隻是白逸塵嫉惡如仇卻以清廉自持而聞名,曾有一個副局長跑到賓館送禮想接局長的位子,白逸塵不但痛快淋漓地責罵了他一通,第二天還提議地委免掉了他的副局長職務。不知道程可帷在這方麵是不是也能像白逸塵一樣留下“一身正氣、兩袖清風”的口碑。
自程可帷上任後,匡彬一直感到心氣不順,倒不完全是因為自己沒能當上市委書記,那件事的決定權不在哈文昆手裏,省裏沒相中自己,那是官運沒到,像薑大明說的,“寡婦睡覺——上邊沒人”,窩火自然窩火,卻也沒有辦法;心裏不痛快的是,提交常委會討論的幾件事程可帷都與自己意見相左。作為市長,匡彬根本沒有力量否決程可帷以市委書記身份表達的意見,相反,市長提出的意見,市委書記卻可以輕而易舉地加以否決。為了不被否決,他隻能想方設法為自己的主張尋找理論根據和政策支持,這樣每討論一件事,他都像是在辯解,而對方永遠占據著主動權,隨時可以橫挑鼻子豎挑眼。
匡彬想起昨天在程可帷辦公室裏兩人研究聽濤苑工程的事。程可帷說,他已經找城建和規劃部門的頭頭談過,對這個項目的情況有了大體了解,既然當初是以“安居工程”名義立項,就不應該隨意改變土地用途,這是個原則性問題,市政府應該嚴格把關才是。騰鼇集團申請將廉租房改為別墅項目,經過層層審查,最終是匡彬簽字同意的。程可帷這樣說,顯然是有批評匡彬的味道。但匡彬心裏有底,因為騰鼇集團為這件事下了大力氣,不僅疏通了市裏各個關卡,甚至活動到省裏並得到支持,所以匡彬聽程可帷說罷,笑笑答道:
“程書記批評得對。就濱州市而言,群眾的居住條件不是需要錦上添花,而是需要雪中送炭,當初市政府也是基於這樣的考慮,才決定大麵積開展安居工程建設的。但是後來省裏注意到這件事,派出一些城建專家前來考察,認為這樣一個上佳地塊用來建設廉租房有些浪費,不如開發成高檔商品房,對提升城市品位、打造新濱州形象有好處。省住房和城鄉建設廳還特地發來建議函。為此,我專門召開市長辦公會議,經過反複研究,覺得省裏的意見不是沒有道理,恰好趕上籌建鯨魚灣港保稅區,考慮到以後來濱州的外商不會少,也需要給他們準備一處條件好一些的生活區,於是便同意騰鼇集團的請示了。說到家,還是騰鼇集團有活動能力,竟然能直接打通省廳的關節。”
匡彬介紹著事情的前後過程,話裏的意思卻是把責任都推在省裏和騰鼇集團身上。
又是省裏!程可帷不禁有些惱火,脫口問道:“這騰鼇集團能量不小啊,一個小區開發項目,都可以驚動省廳出麵說話?”
匡彬笑了:“騰鼇集團的老總是多年的省政協常委,手眼通天嗬。”
程可帷最後做了讓步,說既然方方麵麵的手續都已經齊備,再往回改也要造成新的浪費,那就按既定計劃辦吧,但對尚未動遷的那些老住戶,還應給予適當照顧,不能讓人家過分吃虧。他建議增加兩座回遷樓,按小產權房補償分配給那些動遷戶,避免他們由於自身條件得不到滿足而造成新的不安定。匡彬答應按這個思路做一些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