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1 / 3)

劉廷新臉上漾著笑意,語氣也很親切。他對待尹七七一直很客氣,從來不曾因為自己是市委書記的秘書便對她頤指氣使,即使是討一壺水,也要連聲道謝,尹七七對他的印象很好。

尹七七告訴了他。

“正好我要回市委一趟,你送送我吧,這種保時捷我還沒坐過呢!”

“好嗬,上來吧!”

尹七七笑著答應。她以為劉廷新隻是為了搭個順風車,不料快到市委樓下時,劉廷新很鄭重地告訴她,上次找她談話的省裏那兩位領導希望她寫一份材料,把白專員去世那天的詳細過程認真回憶一下。

“你不要有思想壓力,實事求是寫清楚就行,特別是細節,要努力回憶準確,寫完之後交給我好了。”劉廷新臨下車時叮囑道。

拐上通往城郊的公路,保時捷漸漸駛入暮靄中,周圍的景致仿佛都被掩在一層層迷蒙之中,像尹七七大腦裏的思緒一般恍惚而又破碎。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開到鯨口村,又是怎麼走進那個小院裏的,看到焉雨亭和孩子們歡呼著撲上來,才回過神,露出一絲笑意。

晚上,尹七七和焉雨亭睡在一鋪炕上。焉雨亭看出她心緒不寧,卻不便多問,你一言我一語閑聊中提到哈蘇莫,尹七七說他陪著幾個俄國人到滿洲裏考察去了。

“七七姐,我看他一點兒也不像個公子哥兒,對你挺真心的。”焉雨亭說。

尹七七不吭聲,腦子裏卻浮現出哈蘇莫笑嘻嘻討好自己的樣子。放在過去,焉雨亭這樣說,她肯定要否認,可今天卻覺得她的話是自己特別想聽的。

可是,哈蘇莫如果知道自己心靈深處背負著那麼沉重的孽債,他能承受得了嗎?不僅白逸塵事件自己被深深卷了進去,與那個人的關係更是任何一個男人都不能諒解的,哈蘇莫對自己的愛固然是真心的,但他會有那麼寬廣的胸懷嗎?這一切都像尖刀一樣直戳尹七七的心窩,那是她至今不敢回憶、一直在努力回避、並且強迫自己忘卻,卻始終忘卻不掉的可怕夢魘。

良久,尹七七低聲問焉雨亭:“亭亭,你恨那個男人嗎?”

屋子裏一片寂靜,隻有孩子們輕微的呼吸聲。過了好一陣,焉雨亭才輕聲說:“我不恨他,是我自願的,其實是我害了他。”

“可是我恨他,是他害了我!”

尹七七突然爆發般叫道,嚇了焉雨亭一跳。

尹七七側過身去,嗚嗚哭了起來。

……

尹七七走進哈文昆家裏時,已經過了晚飯時間,看她臉色不太好,而且還沒吃飯,舅媽關心地吩咐保姆給她煮了碗打鹵麵。

“舅舅呢?”尹七七問。

舅媽揚揚下頜:“匡市長來了,兩人在樓上呢!”

看著尹七七吃過飯,舅媽讓保姆陪自己出去散步,尹七七徑直上了樓。橢圓形落地窗前,哈文昆手執花灑正在給幾盆花草澆水,匡彬站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她知道匡彬和舅舅關係非同一般,兩人商量什麼事也不背著自己。果然,匡彬和她打了個招呼,繼續順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講,倒是舅舅注意地瞥了她一眼。

“建設造船基地的事,他一直頂著不辦,向省長很不滿意,前些日子我去省裏參加效能監察工作現場會,向省長還跟我提起這件事呢。這家夥也是挺有主意,連堂堂一省之長的意見也不當回事兒。”匡彬帶著感慨說道。

“他是有恃無恐,你還沒看出來?‘一號’在背後給他撐腰呢!”

尹七七聽著似乎是在議論市裏的什麼人,引不起多少興致,便進到隔壁書房裏。顯然客人到來之前,主人正在屋裏獨自研究圍棋,紫檀木棋枰上,陳列著一副殘局。尹七七知道,除了收藏,舅舅另一個最大的嗜好就是下圍棋,據說案子上這副黑白子便是無價之寶,是從長沙馬王堆西漢古墓中出土的,天曉得是怎樣落入舅舅手中的。

又聽舅舅的聲音傳來:“你當市長的,腰板也得挺起來,省委不是一再強調,要堅持行政首長負責製嘛,原則問題上不能唯唯諾諾!這濱州的幹部,哪個不是你我提拔起來的?早先有幾個認識他呀?別以為遠來的和尚會念經!不能讓他由著性子幹。”

匡彬歎口氣:“沒辦法,人家是‘一班之長’嗬,何況,還有那麼硬的靠山。”

哈文昆忽然壓低聲音:“他這靠山也快倒了!——我聽說下個月王書記就達齡退休了,按正常情況,向省長轉任書記應該沒有大的懸念,到那時呀,我看他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