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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彬走後,哈文昆慢慢踱到書房來,拉開一把太師椅坐下,直截了當地問尹七七出了什麼事。尹七七便把昨天劉廷新找自己的事說了一遍。
“荒唐!”哈文昆不屑地哼了一聲,“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早就有過結論了,他們還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這分明是有人在搞名堂,想從雞蛋裏麵挑骨頭,把我這個前地委書記搞臭!”
“舅舅!”尹七七睜大眼睛盯著哈文昆追問,“那盒胰島素到底有沒有問題?怎麼會混進去別的藥呢?”
“誰能證明胰島素裏混進去別的藥了?你承認嗎?”哈文昆口氣強硬地說,“少了兩隻安瓿能說明什麼問題?那些醫療垃圾本來就是要扔掉的嘛,也怪我們粗心,不然的話,他們想找這樣一根棍子打人也找不到的!”
看了尹七七一眼,他接著叮囑道:“你對他們那樣回答,很對,就是要一口咬定,所有的醫療垃圾都是經你手處理的。這種事,牽扯的人越少,嫌疑就越少,麻煩也越少。不然的話,給你定個蓄意謀害領導幹部,那可是了不得的罪名啊!就算沒有這麼嚴重,過失致人死命,那也……”
“隻是……隻是……我這心裏還是沒有底。……上次省裏那兩個人要我好好回憶回憶,說過幾天還要找我……”尹七七自言自語道。
省裏來人找尹七七,哈文昆當天就從賓館經理那裏知道了,於是他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態,自信地說:“放心吧,在這濱海市,哪有舅舅擺不平的事?你且由著他們鬧騰去吧,過不了幾天,他們就得灰溜溜地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尹七七的手機忽然響了,她一看,是哈蘇莫,急忙走出房間接聽。哈蘇莫問她在哪裏,最近怎麼樣,又說自己好想她,明天就回來,聽得尹七七心裏一陣發燙,差一點把滿腹心事告訴他。但最終還是忍住了,隻是說,盼著他早些回來。
這個電話令尹七七的心情變得明朗了一些,可是回到書房,卻發現哈文昆正嚴厲地盯著她。
“是那個渾蛋小子吧?出差之前還和家裏大吵了一氣,簡直不可理喻!我再次告訴你,你和他絕對不能走到一起!你們倆是姐弟,是有血緣關係的!”
尹七七心底難以抑製地升起一股屈辱感,好像有一股熱血直奔腦門,幾乎是衝口而出:“姐弟?不錯,我和他是姐弟,可是我和你又是什麼關係?”
哈文昆一時語窮,良久,猛地揮拳砸在紫檀木台案上,頓時,滿枰棋子七零八落地震落一地。
“反了你啦?”他怒罵道。
尹七七眼眶裏盈滿了淚水,疾步奔下樓梯,奪門而去。
哈文昆坐在案子前良久不動,心頭的怒火一點點熄滅,可是麵色依然沉鬱著,上下頜骨緊緊咬合在一起,似在下著很大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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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勞動節有幾天假,可是賓館還要正常值班,服務員們隻能輪休,好在尹七七可以串休,正趕上程可帷要去省城,於是她便叫哈蘇莫陪著自己回趟老家。春節後她有過這個打算,但省裏來人找她談話後,心情一直不安寧,這件事就擱下了。
說不好是什麼原因,這一段時間以來,哈蘇莫的影子總是在尹七七的腦海裏縈繞,每次想到他,便會有一股甜絲絲的感覺衝擊著她的心弦,莫名其妙地就陶醉進去。這在過去是沒有過的現象,那時每當哈蘇莫向自己示好,她都會麵色冷峻地嚴辭拒絕,不給他絲毫機會,當然不是忸怩做態,那時的尹七七從心底認為兩人根本沒有可能走到一起,除了姑舅親這層血緣關係是一大障礙外,與那個人之間難以啟齒的不倫之戀,早已使她對自己的未來感到惆悵甚至絕望。至於哈蘇莫爸爸媽媽的態度,尹七七暗自忖量過,舅媽對自己倒是說得過去,但舅舅在這個問題上的態度是非常明確的,上次在他家裏,再次嚴厲警告自己不要和哈蘇莫攪和到一起。這使得尹七七幾乎認定,自己的後半生不會有什麼幸福可言了,所以根本不敢答應哈蘇莫的狂熱追求。
應該說是焉雨亭的鼓勵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令尹七七逐漸化解了心結,開始正麵對待哈蘇莫。那天晚上在鯨口村,她與焉雨亭說了不少體己話。經過幾個月的交往,尹七七愈發感覺到,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雖然比自己年紀小,對社會、對人生、對情感的認識卻很有深度,看問題的角度也頗有新意,有些觀點實在是與她的閱曆不大相稱。感動尹七七的是,焉雨亭在她麵前一點也沒掩飾自己遭遇到的挫折和屈辱,她的經曆令尹七七頓時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親近感,不由自主地把自己那件隱私也做了透露。當然她說得很含蓄,既沒告訴焉雨亭那個人是誰,也沒細說詳盡過程,但聰明的焉雨亭還是聽出一些端倪,當即態度嚴肅地要求她立刻割斷與那個人的關係,不管他當著多大的官,有著多大的權力,是不是親屬長輩,會不會影響自己的未來。那個晚上,焉雨亭還很正式地希望尹七七能與哈蘇莫結成姻緣,說以她的觀察,這家夥雖然出身名門,有些放浪不羈,人品卻還不錯,對她這個表姐追得那樣緊,算得上一往情深,絕對不是裝出來的,何況人家長得還很有“型”。焉雨亭笑嘻嘻地調侃道,說得尹七七心裏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