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平靜:“怎麼了?”
白橘芳從破爛的挎包裏拿出一張卡遞給南喬,粗黑的手指捏著一張小巧的綠色卡片,卻是格外的觸動人心。
南喬看著她。
老人頭發花白,布滿溝壑的臉上還隱忍著悲傷,因為長期的勞作,臉上都是一塊塊的黑斑,占據了她大半張臉。
“南喬,這是這次手術你給我們的錢,我都給你存著的,拿著吧。”
“……”她控製不住的哽了哽喉,“為什麼不動手術。”
“年紀大了,即便動了手術也活不了多久,何必受那個苦呢。”
如果南喬不曾聽到他們那番話,大概就真的信了。
他們不是怕受苦,是怕花錢。
“南喬,聽你伯父的,走吧,以後陸家的事,我的事,陸然的事都不要管了,”她苦口婆心的勸:“你現在已經結婚了,那個男孩子看著對你不錯,家境應該也很殷實,他可能不介意你和阿焰交往過,但南喬啊,沒有男人會不介意自己的妻子把前男友的家人當成娘家人來關心。”
白橘芳不懂什麼名牌,隻知道莫北丞那身衣服質量看著和街上那些幾百上千的差不多。
在她眼裏,能穿這個價位衣服的,已經是家境不錯了。
南喬站著沒動,白橘芳便伸手推她:“走吧。”
以白橘芳的力氣是推不動南喬的。
但南喬卻被她推著進了電梯。
她伸手替南喬摁了一樓的鍵,看著電梯門緩緩合上,屏幕上的數字開始跳動,終於捂著嘴哭了出來,她不敢發出聲音,身子劇烈的顫抖著。
幾分鍾後,手機響了。
白橘芳看了眼上麵的號碼,接起來,“喂。”
電話裏沉默了幾秒,才傳出聲音,簡短、幹脆、利落,一如對方曆來的處事風格,“謝謝。”
“不用謝我,我這麼做隻是為了南喬,我如果早知道會影響她的婚姻……”
她沒有再往下說,但對方明白她的意思。
“不管怎樣,謝謝你。”
電話掛斷了。
白橘芳回了病房,看著被白布從頭到腳蓋住的陸恒,眼淚又下來了。
……
南喬木然的出了醫院破敗的住院大樓,上了車,卻一時不知道去哪。
天已經快亮了。
最邊緣的部分已經隴上了一層白光。
她摁亮手機,屏幕上幹幹淨淨的,沒有未接來電、沒有短信。
所以,莫北丞還沒有回去。
她開著車在路上漫無目的的行駛,這個時間路上基本沒有行人,車輛也少,環衛工人在打掃衛生。
南喬也不知道要去哪,就這麼毫無目的地的胡亂開著,等她發現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了一片廢墟前。
這裏,是原先藤井小區的地址。
陸焰的出租屋!
已經拆了,鋼筋水泥、雜物門窗扔的到處都是,邊上停了幾輛挖掘機。
南喬解開安全帶下車,早上的空氣裏還有潤潤的水汽,她沒有往裏麵走,更沒有發神經的去尋找藤井小區的遺址,她在外圍走了一圈,最後躺在一個做仰臥起坐的健身器械上。
天空是藍色的,沒有大朵大朵的白雲。
她一直盯著看,看的眼睛都疼了。
陸陸續續的開始有人來鍛煉身體,那些談話聲落進了南喬的耳朵了,都是些家裏長家裏短的瑣碎事。
“王太婆家可真是趕上時運了,就這一片,之前說拆後來又說不拆了,拖拖拉拉了四五年,他兒子和女朋友為了房子的事本來都鬧掰了,結果,拆了,賠的還不少。”
“我兒子在拆遷辦上班,據他說,要不是上麵施壓,就這片地,再過個幾年都拆不了。要那麼高的賠付,政府哪願意,事情才一直拖著的。”
“那這多出來的錢誰出的?”
“誰知道,說不定哪個集團老總看上這一片了,準備搞大投資,不在乎這點小錢。”
“就這地方,偏的鳥不拉屎的,修墓地還差不多。”
“呸呸呸,大清早的,說什麼晦氣話,修墓地我們豈不是住墓地旁邊了。”
他們又聊到其他話題上了。
南喬睜開眼睛從器械上坐起來。
上麵施壓——
她並不想將這個施壓的人聯係到莫北丞身上。
南喬的手機響了,這個點,除了莫北丞不會有別人。
她盯著屏幕上‘莫北丞’三個字看了許久,直到電話即將自動掛斷才接起來,“三哥。”
“桂姐說你不在家。”男人的聲音裏蘊著火氣,但並沒有發泄出來。
南喬的眼眶有點紅,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心裏頭像是窩了一團火,撲不滅,燒不大,讓人煩躁的要命。
她閉了閉眼睛,“你也沒在家。”
莫北丞:“……”
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很冷,但已經比剛才柔和了,“生氣了?昨晚臨時有點事,怕吵醒你了你又失眠,就沒跟你說,本來以為早晨之前能處理好的,結果弄到現在。”
“恩。”
南喬不怎麼想說話,懨懨的應了聲。
莫北丞抿唇,眸子裏的顏色淡得幾乎透明,“如果很累,今天就請假不用上班了,或者去周邊散散心。”
他沒問她半晚上出去幹嘛了,也沒問她什麼時候回去。
在莫北丞準備掛電話時,南喬開口叫住他:“三哥。”
“恩?”
她默了幾秒,低低的說:“公司見。”
“好。”
那頭掛了。
南喬聽著‘嘟嘟’的忙音,還有幾分回不過神來。
她看了眼時間,起身朝車子的方向走去。
沒有回淺水灣,在外麵吃了點東西就直接去了公司。
她雖然和莫北丞說在公司見,但兩人不在一層樓,如果不是刻意,一天都見不到。
南喬心情不好,畫不出什麼有質量的設計,所以,基本一天都在查資料。
有事情忙,時間過的很快。
她一整天都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陸伯父過世,陸伯母怎麼辦,陸然知不知道這事,有沒有申請監獄出來辦葬禮。
陸伯母說的沒錯,沒有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妻子將前男友的家人當成自己的娘家人照顧。
她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去操辦陸伯父的葬禮!
南喬有些走神了,等她回過神來,眼睛的餘光就掃到麵前站了個人。
她握著書的手指微微抽緊,抬頭,目光寧靜的看著麵前站著的男人,“三哥。”
“在想什麼?半天沒見你翻一頁。”
“看的有點累了,走神了。”
莫北丞目光極其深邃的看了她一眼,“走吧,下班了。”
南喬不知道他是真的相信,還是隻是不願意拆穿她的謊言,她的手指蜷了蜷,握住了莫北丞伸來的手。
“晚上想吃什麼,我們在外麵吃?”
他牽著南喬的手走出辦公室,設計部的人已經習慣了下班時間看到莫北丞,沒人驚訝,都在忙著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唯一覺得尷尬難堪的,估計隻有王悅了。
雖然除了南喬之外沒人知道她對莫北丞的心思,但每次她都覺得,莫北丞看她的眼神格外嫌棄,滿滿的‘你怎麼還在’的意思。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裏有鬼,想多了產生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