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是由寧夏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所輯錄的三十多個短篇小說僅是郭文斌近幾年創作的大批小說中的一小束,這些作品當然還不是什麼“珍品”或“精品”,但郭文斌的勞績至少也為我區小說的創作進補了一大部分“真品”和“情品”。
郭文斌寫小說並沒有任何方麵的“得天獨厚”,他不過是仰仗了陽光和陽光下的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之上,作者自由地收割他的小說之情。他的每一章每一節都是一段明朗的“攻勢”,他把想要傾訴的語言都置於心靈情海的大渦流中反複滌蕩、反複漂洗、反複濾過、反複搓揉,使它們通體透明地淋漓著汪洋般的深厚激情。激情是水。其實,我們也不難理解郭文斌所詠所寫的“激情之水”,不就是比水更濃幾許的血嗎?郭文斌的小說是把太陽的性格也配上去的,這是把西海固廣袤的黃土地梳理在一起所發出的力量奔騰!
在《開花的牙》中,孫子牧牧年少無知,總認為喊爺爺,爺爺會答應,可是有一天不答應了,他開始搞不懂,也不知“死”是什麼,怎麼叫“死”,“死”的真正含義。爺爺的死使牧牧感到“熱鬧”“美死了”,“於是牧牧想到死人的好處,一天死一個,天天吃‘獻瓜瓜’,或者說爺爺一天死一次也可以”等等。一個未受過任何觀念“汙染”的生命和靈魂對生與死的直覺感受,那種來自生命童年的達觀境界雖然是非理性的,但卻蘊含著豐富的人生啟迪意義。這種對真諦的揭示,可以說是郭文斌小說的脈搏,在連續地貫徹著一種自然明朗的美。
也許有人會認為自然明朗的小說會失之深沉,但郭文斌的小說中仍然儲蓄著深沉的一種自然明朗與純情真愛。讀一讀《大年》便可一辨分曉:明明和亮亮在春節的習俗中,懂得了各種以前沒有過的東西,西部鄉土的傳統文化就是以這樣“潤物細無聲”的方式,進入鄉村孩子童稚的心田,生根發芽,長成難以置換的精神結構。文中這種靜總是相對的,生命本來就是流動的,可是靜總是客觀存在,它是無形中的動的美得以提煉、澄清、升華、結晶的結果。從中領略到的不就是深沉的思想和豐盈的體驗嗎?文中“春雨”般的愛,我們自己也在靜靜接受作者純情之愛的滲透,且不容置疑又不由分說地把我們的閱讀融入作者平淡的語言中,一起加入更高一層的審美境界。
還有郭文斌小說中“性”的巧妙描寫,《門》中如意在杏花的*上暖手,這些童稚的動作正如雨後的露珠,晶瑩、可愛,“像陽光一樣盛開”,強烈的性意識在不經意間朦朧地得到體現,這也是一種純情的情境。審美的效應在遞進和加強,從內涵到段落,從氣韻到句式,從情思到格調,無一不是飽蘸大西北陽光的明朗和純情。我就是從這種純情與真愛出發去認識郭文斌小說的,也正是從這種純情與真愛開始對其小說深切地端詳的。
郭文斌生長於西海固,對這片熟悉的大地深有洞察,他對西海固山河有深厚的感情。為了這份愛的積蓄和表達,他選中了小說——這個代表者。其思念之深切,其情感之真切,其詠頌之急切,在他的小說創作中處處可以采擷和尋覓。他似乎是一朵高翔於西海固上空的會唱歌的白雲,把寧夏的山山水水臨摹在心中,並將它們置於深厚的思想與情感的熔爐中加以錘煉而造就成藝術的真實與奇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