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宋褘動了一下,驚訝的發現眼前的身體不是自己的,雖然四肢還是感到很沉重,但是她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身體最多隻有三歲大。她想出聲,卻是沙啞的:“這是哪?”雖然沙啞,但是並不妨礙她感受到聲音中的童稚。
“這裏是金穀園。”回答她的女子的聲音讓她一驚,和母親年輕時一樣的聲音,動聽悅耳,但是出現在眼前的聲音的主卻是比母親要美麗百倍的女人。淺綠色的窄袖衣陪上鵝黃的長裙,宋褘看不出衣服的質地,但也察覺的出其飄逸如仙之感,身上的環佩叮當,高髻上簪著的步搖光耀奪目。女子走到她的身邊坐下:“你睡了不少時日,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金穀園。宋褘頭有些痛,這裏是金穀園,這個女人穿著如此華貴的衣裳,她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道:“你是誰?”
“我?”女子笑了一下:“我是綠珠。”
綠珠,母親最喜愛的女人。她羨慕她的才華,也讚賞她的節烈與忠貞,這個女人現在就在她的麵前,有著和母親一樣的聲音。她掙紮著要起來,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被送到這個地方來,但是她要知道現在離綠珠的愛情幻滅到底還有多久。
“現在是什麼年份了?”她強忍著嗓子的疼痛問道。綠珠雖然為她的問題一愣,但還是回答了:“元康八年。”
宋褘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元康八年。石崇死在兩年後。她雖然念的是音樂,對於曆史並不算熟悉,但是她也知道母親最喜歡的綠珠將死於兩年後。
“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裏?”綠珠見她愣住後,眼中有著孩子沒有悲戚,便以為她想家,便溫柔的問道:“你告訴我,我叫人送你回去。若是有什麼難處,也告訴我,我救了你自是有緣。”
“我叫宋褘,我的家人……都去世了。”宋褘無力的躺在床上,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到了臉上,綠珠握住她的手:“沒關係,褘兒。這樣的話,你就留下來,我看著你投緣,你就做我的徒弟吧,我教你吹笛子,好不好?”
宋褘聽她這話猛然想起當時家中的爭執。她本身不叫宋褘,叫宋純。但是九歲那年,母親執意要將她的名字改為宋褘。父親阻止說宋褘雖是綠珠的弟子,但是一生漂泊,恐怕對女兒的命運不好。可是母親說,褘是美好,她的女兒有著比宋褘更出色的天分,應當是叫做褘的。父親沒有拗過母親,同意了改名。難道命運就是要改變她的名字,讓她來走著顛沛的一遭嗎?
綠珠見他臉上的表情越發悲傷,正想說些什麼,卻聽門外一陣通報聲後,一個男人的聲音隨著珠簾清脆悅耳的起落進來了:“珠兒,聽說你撿的小東西醒了?”
綠珠連忙站起身行了禮道:“是的,剛醒。家人都去世了,正難過呢。”
男人走進了,出現在了宋褘的視野裏。她知道這個擁有綠珠的男人一定就是石崇,可是乍一見石崇她竟呆住了,這個按說已經快五十歲的男人沒有一點老態,唇邊所留的胡須襯著那雙探究意味濃重的眸子,透出一股說不出的魅力。但是就在這時他突然出手,在綠珠的尖叫聲中,宋褘才感到脖子涼涼的,一把匕首已經貼著自己的喉嚨了。男人笑了一下,直起身扔掉匕首攬過綠珠安慰道:“這段日子不太平,我總要防著些。現在刺殺的辦法太多,這個孩子目光並不是這個年齡該有的,我一時擔心試她一下,嚇到你了?”
“大人。”綠珠雖是柔聲但多少有些責怪的意思:“我到是沒什麼,她失了家人,剛剛大難不死,你又這樣,我怕她養好的身子再驚出病來了。”
“這有什麼,金穀園什麼不多,隻是珍品多,你隻管叫人拿藥來給她就是了。”石崇看來確定了宋褘無害後,心情很不錯:“你若是喜歡她留在身邊伺候就是了。”
“我想收她做徒弟,教她吹笛。”綠珠聽石崇願意留下宋褘便放下心來,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這樣日後也可與我一同在大人座下演奏。”
“那她還當真是有福了。”石崇並沒反對,隻是回頭又看了還躺在那裏動不了的宋褘,聲音雖然沒有改變,但眼神透出的肅殺卻讓她身子涼了一半:“珠兒看的起你,你也要好好的……聽話。”最後聽話兩個字說的人心一顫,石崇隨即大笑著拉這綠珠道:“這些日子你隻管照顧她,都沒理我。今天她醒了就扔給丫頭們,你要陪我去喝酒才是。”
又是一陣熱鬧後,一群隨著石崇來的人,又跟著他與綠珠走了,隻留下宋褘和伺候的婢女。宋褘慢慢閉上眼睛,現在徒有悲傷或者是自怨自艾都無濟於事,隻有先把身體養好,再想別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