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深深夏席清,石榴開遍透簾明。樹陰滿地日當午,夢覺流鶯時一聲”,不知不覺間,蘇州城已有了‘夏意’。
萍兒頭上綰個鬟髻,帶了個簡單珠花,紅色牡丹肚兜外邊罩了個對襟淺色長衫,靠坐在涼亭外圍的柱子邊上,葵型畫著荷葉蓮花的團扇放在右手邊,她低頭繡著手裏的蘭草帕子,不時地拾起團扇扇扇風,偶爾抬起頭,看看坐在石桌旁的小姐陸慧心。
萍兒最近有點兒茫然,有點兒摸不著頭腦,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自家小姐最近怎麼了。要說有變化吧,她仍然是照常吃飯、認真上課、按時睡覺,還時不時與自己說笑兩句。要說沒變化吧,萍兒又感覺小姐好像在幹什麼大事一般,一有時間就自己坐在桌邊寫寫畫畫,對著本圖冊端詳來端詳去,一會兒皺眉一會沉吟。還時常拿些稀罕的首飾圖樣來讓自己看,問自己的感覺和意見,她又買不起,哪裏能有什麼意見,不過那圖樣還真是不一般,都沒見過。不僅如此,還讓自己拿著圖畫樣子去問府裏姐妹嬸子們看後的感覺,又不許她聲張,隻得裝作閑聊的樣子說悄悄話。她真是搞不懂,訂做個首飾有那麼難麼,用的著這麼精挑細選,大不了多訂個幾套備用,府裏也不差這幾個錢的。
還有那本畫冊,想起這個,萍兒少不得要埋怨大少爺一句,真是寵小姐寵上了天,要什麼給什麼。自從那日應承了小姐之後,幾天功夫,真給弄來了一厚本兒。過後還邀賞似的說,不隻蘇州城流行的,就是全國的首飾樣子,種類也超不出那個去。看見小姐高興得樣子,比自己還得了好處還高興。唉,小姐現在這是叫什麼來著,對,顧先生說過的,這就叫玩物喪誌。自從兩個月前得到這本首飾畫冊,小姐可不就玩物喪誌了麼。雖然她也不知道小姐該有什麼大誌,但總不是天天對著本冊子,茶不思飯不想吧,連早上都不賴床了!萍兒為自己的治周公絕技再無用武之地而遺憾不已。
想起前陣子狗剩委屈地問自己“慧心姐姐怎麼總也不來找我玩了”,還有有財碧荷等同事們在私底下悄悄猜測最近二小姐怎麼老不出屋活動了。真是汗顏,總不能說,小姐鑽進首飾樣子裏出不來了吧。恐怕現在隻有老爺夫人還樂樂嗬嗬的,見著自家女兒沉靜下來,欣慰的覺得“女兒終於有大家小姐的樣子了”。
陸慧心坐在亭子裏的石桌邊,桌上攤著哥哥陸浩軒幫著搜集來的首飾樣子圖冊,旁邊放著她自己設計的一些樣子圖紙,身前是一些空白的紙張,還有筆墨硯台。夏季午後的風吹著亭子周圍的垂柳搖動,帶來絲絲清涼的風,她靜靜思考在如此的暖風中。
這些天她研究了陸浩軒帶來的圖冊,發現古人的首飾樣子並不比現代少,材料也多樣,金銀珍珠翡翠玉石均齊全。但是經過她仔細的觀察,發現這時候的首飾,總體來說風格比較單一,大多追求雍容貴氣,平民的首飾也紛紛效仿皇室貴族的樣子,好像現代盲目追星一般,很少有自己個性的東西在裏麵。而且首飾設計者也大多隻是因設計首飾而設計,而不會去考慮消費群體階層、搭配服裝、適合臉型以及年齡。她覺得這個領域可說的上大有可為,真是讓人欣喜莫名。
她知道別的領域也可能有很多機會。但目前來看,以她的身份,最易接觸的行業就是首飾衣服行業,別的行業若要去了解,很難不引人注意。在首飾還是服裝兩者中,她選擇了首飾,這主要取決於揚長避短和避重就輕的想法。明朝服飾與現代服飾樣子和風格都有很大差別,而且人們對衣服的理念也有很大不同。讓她去適應古代服飾的風格後再去加以創作,肯定比不上當時的裁剪師父了解市場,要是讓明朝人去適應現代的風格,恐怕很少有人敢嚐試。首飾則不同,首飾的領域隻在女人身上,不涉及一個社會的觀念,即使有一些傳統的習俗規範,也都很寬泛,很好適應。而且即使審美觀可能稍有變化,但千百年來,女人對美的追求總是孜孜不倦的,這是女人的天性。而且女人天生的八卦心理是免費的廣告,有一個特別的首飾樣子出現,幾乎迅速在這個階層的圈子中傳播開去,比電視廣告還要管用。最後,對她來說比較容易的是,不用試圖去挑戰古女人的審美,顛覆時代的主流,隻要稍稍加入些不一樣的元素,女人們細心的眼睛就會輕易地發現它的特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