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
夜雨滴空階,曉燈暗離室。
宿空房,秋夜長,夜長無寐天不明。耿耿殘燈背壁影,蕭蕭暗雨打窗聲。
半夜擁被而臥,抱著一本古詩詞,那些久遠的詩句從頭腦中漂過,哪怕時代背景不同,但人的七情六欲都是相通的,所以隔著時空我們也能對著這些文字產生共鳴。古人太多詩句是關於雨,而且大多數是悲傷的。
我用手指在琉璃窗上輕劃著,晶瑩的雨滴落下了,一滴又一滴,流不盡悲傷,真的很像人的眼淚。雨,淚滴,梧桐,心的形狀,美國,楊霽清和林出雲……
我對著窗子嗬氣成霜,那些久遠的句子從指端流泄出來。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愁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三年前的一個雨夜,我看了一個悲傷的,睡不著覺,在床上對著紙上的文字默默流淚,這時霽清走進來。
“霽清,我是沒事的,隻是一個故事,還有雨……”我淚眼朦朧地說。
我的怪胎,我的怪癖,我的思想,我的心思,我的莫名其妙,我的纖細敏感……隻有霽清才懂,所以他沒有像其它人那樣取笑我,而是把我摟在懷裏聽我訴說著那些無人理解的思緒,還跟我共享那個悲傷的故事。
“是不是覺得我神經,還有點瘋狂?”我在他懷裏吐著氣。
“你的思想像一座還未開掘的寶藏,你豐沛的情感像海洋一樣遼闊透澈,恬音,多了解你一點就多一分被你吸引。”
我嚐試向他解釋我心中的感覺,心裏有點酸酸澀澀的,眼淚流過之後,心情很輕鬆。
悲傷是一種美感,情緒扯動了思想,思想觸動了靈感,我走到樓下的鋼琴前,將胸臆中的惆悵化作指尖流泄的音符。指尖的叮咚聲伴著細雨打窗的音律,齊奏成一首撼人心魄的樂曲。
“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霽清走到我身邊。
“這是我即興而作,名字叫心上的淚滴,有點煽情,有點做作,還沒啥新意,可是暫時想不出更貼切的。”
“真是我的寶貝!”他輕吻著我的指尖。
有情感才會有音樂,有知音才會有樂曲,所以現在我再也彈奏不成一首完整的樂曲。
雨還把記憶帶到八年前的一個雨夜,那時我還是家教老師,霽清載我回校,一路上我告訴他有個同班同學得了癌症,我感到很傷心,正在幫忙籌集捐款。下車的時候霽清拿出了身邊所有的錢拿出來給我。
霽清那麼善良,那麼心軟,對人心不設防,人生可能會走入歧途,他需要一個強勢的思想領袖,林出雲無論從任何方麵來說都是霽清的絕佳人生伴侶。
我退讓了,感情退讓給理智。
電話在寂靜的夜裏尖銳響起來,震碎了琉璃窗處的雨滴和我紛亂的思維。
“這裏有個酒鬼,叫著你的名字,你要不要管他。”是林出雲的聲音。
喝酒?怎麼可以!幸好林出雲在旁邊看著。
“霽清,有很嚴重的酒精過敏。”
“是嘛?剛才他是XO,威士忌,紅酒,啤酒一種接著一種喝,可是半點都沒醉倒,我崇拜得五體投地,現在他整個人難受得倒在沙發上痙攣,我懷疑他胃出血。”林出雲的語氣涼涼的。
旁邊有人想搶電話,我聽過霽清的聲音:“你以為我是故扮憂傷,酒入愁腸,我告訴你我隻是單純地想喝酒。你現在打電話給她隻是讓我變得更可憐,我不想當搖尾乞憐的小狗,因為那也是沒用的……”他想掛斷電話。
電話線有些嘈雜,我把握最後的機會,跟林出雲說:“今晚要好好照顧他,必要的時候就送他去醫院。”
回答我的人是霽清:“這樣敷衍的體貼,憐憫的關心,我真的不需要。沈恬音,我生死不關你事。”電話掛斷了。
我望著窗處的雨滴,今夜,無眠。
接下來的日子混亂而迷糊,向泓之有時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不知道自己要跟他說什麼,時不時發呆,時不時出神,有時倒開水倒到燙傷了手也不自知。
向泓之拉過我的手幫我上燙傷藥,摟著我跟我親昵地跟我說著什麼,那些甜言蜜語、山盟海誓從我耳邊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