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掩埋了鳳舞,又背著炎禮離開大路在濃密的山林中走了兩天,饒是炎祕這樣的天道中人也已經疲乏至極。
雖然她天資過人,一年前便已脫修入道,可畢竟年歲不長,修煉時間有限,現如今也隻有荒道中階的實力。
進入道人級之後,修煉者便可以嚐試以自身本命法寶為載體,禦物飛行。
炎祕的本命法寶便是手中的長鞭。此鞭名為“紅蚺”,形似巨蟒、周身密布鱗片,乃是其父好友開陽子所贈。相傳此鞭非同凡物,有奪天地造化之能,卻一直未有人參透。當年開陽子得了這鞭之後也曾下過不少功夫,可惜一無所獲,於是便在少女十二歲那年將它作為生辰禮物送給了她。
炎祕得了這鞭之後也是喜愛異常,施用起來極為得心應手;隻要一鞭在手,便是對方道行略高於自己也能鬥個旗鼓相當,相當於平添了半成功力。
然而此鞭的弱點卻也十分明顯,那就是使用時需要耗費更多的真元。
以荒道中階的道行來說,若是尋常禦物飛行,足能飛上一炷香時間;可若是換了紅蚺,飛一盞茶的工夫便要調息真元,否則便會後力不濟。若是背上再負著一個人,往往隻能飛上幾十個呼吸,便要休息好長一段時間。
炎祕的苦惱卻還不止如此。炎禮本來就內傷未愈,如今被一箭刺入胸口,傷上加傷,身體虛弱之極。為了讓他能夠堅持下去,炎祕不得不每日為他輸入真元療傷。
凡天道中人,真元皆為立身之本。無論是以武入道,還是以丹、以器入道,天道中人積累真元的方法都不算多,一方麵是通過不斷修行擴大容納真元的氣海,提高真元儲量;另一方麵就是通過調息、吐納、丹藥等方式加快真元恢複速度,使體內的真元盡量保持一個較高水平。
如果一個人的真元消耗太快,很容易影響到氣海的容納量,從而影響修煉的速度;遇到敵人時,過低的真元也會讓高手發揮不出原有水平,甚至被道行遠不如他的人擊敗。
像炎祕這樣不顧一切耗用真元的行為,在一般天道中人看來,與送死無異。
然而她別無選擇。
二叔等人遲早會發現炎禮未死,為了坐穩家主之位,他們必定會派人暗中追殺。因此,隻有盡量隱藏蹤跡才有可能在被發現之前找到七劍盟的所在,托庇於父親的好友開陽子,這也是二人生存下來的唯一機會。
“堂兄,不到萬不得已,祕兒是絕不會放棄的!”
坐在樹下略微休息了一會兒,炎祕輕輕扶起發著高燒的炎禮,將他背在身後,步伐堅定地繼續向東方行去。
月升月落,日出東方。
山林中漸漸騰起一層青色的薄霧,如煙一般緩緩流動著,將遠處的景象籠罩在一片朦朧靜謐之中。
炎祕的身前是一道突如其來的懸崖。崖底和對麵的山林都隱藏在茫茫的迷霧之中,不知深淺與高低。這種情景下,站在懸崖上的人往往會產生一種錯覺,仿佛自己已來到了天地的盡頭,再無前進的餘地。
若是凡人至此,除了原路退回、另尋通路之外別無他法,而身為天道中人的炎祕則不同。隻見她輕舞紅蚺,長鞭如有靈性一般在空中蜿蜒浮動,仿佛一條破空而去的巨蟒;鞭影重重中,炎祕的身形飄然而起,穩穩立在巨蟒之上。
轉眼間飛了幾個呼吸,眼前的迷霧愈發濃密起來。除了眼前三丈之地,周圍再不見他物,就連身後高聳的懸崖也已完全隱入霧中。炎祕不敢大意,生怕在霧中失了方向,隻一個勁向前飛去。
又飛了十幾個呼吸,前方仍沒有山林或是地麵的影子。炎祕不由得有些心急,體內的真元正在飛快地消失,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再飛了幾個呼吸,炎祕隻覺得眼前一片昏黑,正是真元即將耗盡的前兆。身前的濃霧依然沒有散去或是變淡的痕跡,讓她難以判斷自己的高度與位置。麵對如此凶險的場麵,炎祕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苦撐下去——若是就這樣從空中跌落,她還有可能活下去,而堂兄則必然性命不保。
就在她勉力維持之際,忽聽下方傳來一陣濤濤的水聲。
這水聲在少女聽來有如天籟,她心中狂喜,催動體內最後一絲真元,向河水的方向落去。
又飛了一陣,眼前的濃霧倏地散開,一條波濤洶湧的滾滾長河驟然橫亙在炎祕麵前。
此時的炎祕體內已無半點真元,距離大河卻足有十丈之遙。眼看二人就要摔在地上,炎祕急中生智,左手扶穩身後的炎禮,右手長鞭一展,鞭尾的蛇頭已牢牢咬在下方的一棵枯樹上。
由於二人下衝的速度極快,長鞭在瞬間便已繃緊。
炎祕隻覺右臂一股大力襲來,緊握著的紅蚺險些脫手而出!
關鍵時刻,她拚命咬緊牙關,全力握住長鞭不放,又借著俯衝下來的勢頭向側麵一悠,以枯樹為圓心在空中飛快地轉起圈來。每轉一圈,長鞭便短了一些,二人下墜的速度也慢了幾分;又繞了十數圈,長鞭幾乎全部纏在樹上;眼看手中長鞭已盡,炎祕猛然撒手,雙腿用力在枯樹上一蹬,身形在空中翻了幾番,最終穩穩落在岸邊柔軟的草地上。
“總算安全了……”炎祕心神一鬆,還未來得及將背後的炎禮放下,便猛地癱倒在地,昏了過去。
當她再次醒來時,已是晌午時分。
清晨的霧氣早已散去,火辣辣的陽光照在身上,仿佛要把人烤幹一樣。
炎祕站起身向四周望了望,極遠之處,一道高聳入雲的峭壁從連綿不斷的樹冠掩映中探出頭來,正是二人先前飛下來的地方。